逆行而順,順行而逆者,陰也。是故,天以陰為權,以陽為經。陽出而南,陽出而北。經用於盛,權用於末。以此見天之顯經隱權,前德而後刑也。故曰:陽,天之德;陰,天之刑也。陽氣暖而陰氣寒;陽氣予而陰氣奪;陽氣仁而陰氣戾;陽氣寬而陰氣急;陽氣愛而陰氣惡;陽氣生而陰氣殺。是故,陽常居實位而行於盛,陰常居空位而行於末。天之好仁而近,惡戾之變而遠,大德而小刑之意也。先經而後權,貴陽而賤陰也。故陰,夏入居下,不得任歲事;冬出居上,置之空處也,養長之時伏於下,遠去之,弗使得為陽也;無事之時,起之空處,使之備次陳,守閉塞也。此皆天之近陽而遠陰。天固有此,然而無所之,如其身而已矣。人主立於生殺之位,與天共持變化之勢,物莫不應天化。天地之化如四時,所好之風出,則為暖氣而有生於俗;所惡之風出,則為清氣而有殺於俗;喜則為暑氣,而有養長也;怒則為寒氣,而有閉塞也。人主以好惡喜怒變習俗,而天以暖清寒暑化草木。
喜樂時而當,則歲美,不時而妄則歲惡,天地人主一也。然則,人主之好惡喜怒,乃天之暖清寒暑也,不可不審其處而出也。當暑而寒,當寒而暑,必為惡歲矣。人主當喜而怒,當怒而喜,必為亂世矣。是故,人主之大守,在於謹藏而禁內,使好惡喜怒必當義乃出,若暖清寒暑之必當其時乃發也。人主掌此而無失使,乃好惡喜怒未嚐差也,如春秋冬夏之未嚐過也,可謂參天矣。深藏此四者,而勿使妄發,可謂天矣。
[譯文
古時造字的人,把三橫從中間用一豎連接起來的字叫做“王”。
三橫代表天、地、人,中間連接的那一豎,就是把三者的道理貫通起來,取天、地和人的中間,作為聯係,使它們互相參考,互相貫通,不是人間的帝王,誰能擔當這個使命呢?所以,做帝王的人隻效法天的作為,效法天時而成就人民;效法天命而撫循安慰人民;效法天數勸勉人民從事生產;效法天道而治理自己的人民;效法天誌而歸於仁愛,最仁慈的美德的上天。天,就是仁愛的意思。天覆蓋養育萬物,既變化自己的精華生育出萬物,又養育萬物使它們成熟,天做的事功無窮無盡,周而複始,所有的作為統統歸屬給人、奉養人,仔細體會天的用心,包含著無窮無盡的仁愛。人是從上天那裏接受了生命,同時從上天那裏吸取了仁的精髓從而表現出仁。所以,人具有父兄子弟間的親情,具有忠信慈惠的心意,具有禮義廉恥的品行,具有是非逆順的治理,文辭義理粲爛厚重,智慧廣大而又博通,隻有人道是可以參通天道的。天總是以慈愛和施利作為自己的心誌,以養育中長作為自己的職事,春、夏、秋、冬都是它運用的工具。帝王也總是把慈愛、施利天下人民作為自己的心意,把讓天下所有人安樂作為他的職事,帝王的好惡喜怒是放在那裏準備需用的時候發作。盡管如此帝王的好惡喜怒,就是天的春夏秋冬四季。它具有暖清寒暑四種氣候,用來促進萬物生長變化,成就功業。天出現這四種氣候,時節合適,年景就好,不合時節,年景就壞;人間的君主發泄這四種脾氣,合乎道理,天下就會得到治理,不合乎道理,天下就會混亂。因此太平盛世和豐收年景原因相同,動亂社會和饑荒年複原因相同,從此可以看到人世的道理和自然規律是非常相符的。天有寒冷有暑熱,土就像地,是非常道義的。所以《春秋》的記載中,國君不稱舉他的壞處,臣於不標舉他的好處,凡是好的都歸功於國君,凡是壞的都推卸給臣於,做臣子的道義,和地是同樣的,所以做臣子的,要觀察體會地是如何侍奉天的;做人兒子的,要觀察體會土是如何侍奉火的。土雖然位於五行的中央,也是一年之中主管七十二天王,繼承火的事業,來調和萬物、養育萬物,但是它不居有養長的好名分,統統歸功於它的父親--火,火得到這種功名,變得更加旺盛。土不敢和父親分享功名,美德和孝敬都達到了極致。因此,孝子的品行,忠臣的節義,都是從地那裏學習來的。地侍奉上天,就如同在下位的侍奉在上位的。地是天的匹配,萬物卻沒有會合的道理。所以,推究天地的精髓,運用陰陽這兩個類別,用來區別道順的道理,把它放在哪裏會不存在哪?上下中存在,大小中存在,強弱中存在,賢與不賢中存在,善和惡中存在,(無處不存在。)惡的種屬全都是陰的存在,善的種屬全都是陽的存在。
陽是德政,陰是刑罰。刑罰和德政是相反的,但刑罰服從於德政,這也屬於權變的範圍。雖然稱為權變,也是依據常規而形成的。因此,陽是順向運行的,陰是逆向運行的。逆向運行是正常的,順向運行是反常的,這是陰。所以,天把陰作為權變,把陽作為常規。陽從地下出來,向著南方運行,陰在初秋始發,向著北方運行。常規用於旺盛時,權變用於衰微時。從此可以看到天道是顯揚常規而隱抑權變,先用德,後用刑。所以說:陽是天的德政;陰是天的刑罰。陽氣溫暖,陰氣寒冷;陽氣施與萬物,陰氣奪斂萬物;陽氣仁慈,陰氣暴戾,陽氣寬緩,陰氣竣急;陽氣愛護萬物,陰氣憎惡萬物;陽氣生育萬物,陰氣肅殺萬物。所以陽氣常常占據在實際的位置上,而在興盛的時候行使職權,陰氣常常處於空虛的位置上,而在臨近結束時行使職權。這是天在表示它喜愛仁慈並接近它,厭惡暴戾的權變並疏遠它,重視德政、輕視刑罰的意思。把常規放在第一位,把權變放在第二位,這是天尊貴陽氣、卑賤陰氣。所以陰氣在夏季的時候,處於低低的下位,不能夠擔任一年的職事;到了冬季的時候,它才抬起頭來,處於上位,(但這時萬物已經凋敝)這是天把它放置在一個空虛的位置上。萬物正在生長育養的時候,陰伏於下位,遠離萬物而去,這是天不讓它擔任陽的職事;到沒有事情的時候,才把它起用,放到一個空虛的位置上,讓它預備好去充當次等的角色,防守在閉塞的冬季。這都是天接近陽、疏遠陰的表現,上天固然有這些思想,然而它卻沒有可以用來表達的語言,隻能用自身的作為來表示罷了。人間的君主,處在決定別人生殺的地位上,和天共同維持變化的形勢,萬物沒有不適應天的變化的。天地的變化就如同四季的變化,天地所喜愛的風吹起來,就是暖氣,而能夠生長人間萬物;天地所討厭的風吹起來,就是清涼之氣,而能夠肅殺人間萬物;天地所歡喜的風吹起來,就是歡喜之氣,能夠養育生長萬物;天地憤怒的風吹起來,就是寒冷之氣,而能夠閉塞萬物。人間的君主以好惡喜怒的情緒改變民間的習俗,上天用暖清寒暑的氣候來使草木發生變化。喜樂的氣候適時而恰當,那麼收成就好;不合時宜並且妄自運行那麼收成就壞,天地和人間的君主是一個道理。這樣的話,那麼人間君主的好惡喜怒的情緒,也就是天的暖清寒暑的氣候,不可以不詳審它的處境而發作。應該暑熱的時候卻寒冷起來,應該寒冷的時候,卻暑熱起來,必然造成壞年景。人間的君主,應該高興的時候卻發怒,應該憤怒的時候卻高興,必然會導致天下大亂。所以,人間君主最重要的職守,就是要謹慎地掩藏有己的情緒,並且節製內心的激動,讓自己的好惡喜怒一定在合乎道義的情境中發泄出來,就好比暖清寒暑的氣候一定要在它合時宜的季節才運行一樣。人間的君主掌握了這一點,不要錯誤地支配自己的情緒,那麼他的好惡喜怒之情就不曾差錯,像春秋冬夏四季不曾錯誤運行一樣,這可以稱得上是領悟了上天的意思。深深地掩藏這四種情緒,而不讓它們盲目發作,可以說是非常合乎天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