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方縣令家中收藏的那些財寶,也大半落入了中堂之手,行刑當日,眾人依舊是圍觀在同樣一個刑台之下,眼看著那已經瘦成了一副骨架的方縣令被人提小雞子一樣提上刑台,連繩索都沒用,他已經站都站不住了,像癱爛泥一樣萎靡地蜷縮在刑台上,看到儈子手提著刀走過來,竟然像看見親爹一樣笑了,正笑著,卻猛然看到刑台之下,人群之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身披土黃色袈裟法衣的喇嘛上師,正看著方縣令,搖頭苦笑……那昔日方縣令的淚忽然就噴湧出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幹張嘴,最後憋足了一口氣,嘶啞地喊了一聲:上師,弟子錯了……
那喇嘛上師也不回話,隻閉了雙目,歎了口氣說當日我已好言相勸,你所收斂之物裏,有一樣是死人的東西,你非留它在身邊,它禍害心神令你狂暴乖戾,害人害己,我可憐你是人命一條,一而再再而三地勸你收手向善,奈何你走得太遠陷得太深,如今害得你受三年活死人的罪,臨了還要吃這一刀死無全屍,也算是報應到了!
說話間那夕陽就沉沉西去,如血殘陽透過人群打在方縣令臉上,映得那兩行老淚是如此的清晰可辨,秋風橫掃,樹葉凍得瑟瑟發抖,刑場台上台下一片安靜,隻看那方縣令一臉的懊悔,幹枯得如鬼一樣的雙手舉起來,哆嗦著在胸前緊緊地交叉十指,虔誠地跪直身子,哆嗦著口中念念有詞,有人聽得真切,他所念的,正是當日喇嘛上師留下的四句禪詩:半世枯榮無異同,百年哀樂又歸空。萬千金銀堪隨葬,不勝紅塵一場風。
方縣令閉上雙目,伸長了脖子,隻等引頸受戮,三年前那把殺李小姐的刀白光一閃,之後是眾人一片驚駭之聲,原來一片樹葉被風吹著橫打在方縣令臉上,他正在做臨終前的祈禱,感覺什麼東西一涼,以為刀來了,下意識地低頭去看,這個時候那刀才掃過來,就砍偏了,斜著從後腦將上半個腦袋削掉,隻剩下半張嘴唇忽閃忽閃地想說什麼,一條舌頭掉了出來……
人群外,那喇嘛上師正朝著西方健步而去,背對著刑台,身邊,還有一個四五歲大小的女孩子,牽著那上師的袖子,舉著一串糖葫蘆,一蹦一跳地嬉笑著,仰起如花般嬌嫩的小臉,看著那滿麵滄桑,卻慈祥如佛一般的喇嘛上師,二人的身影被夕陽扯得很遠,很長……
數日後,那方小姐懸梁自盡,就在李小姐當初被賣的妓院裏,同一間屋子,方小姐死得蹊蹺,直直地一根白綾高高掛在梁上,看起來與那些吊死的人無異,可奇怪的是,她腳下四周都沒有踩踏的東西,一沒桌二沒椅,就好象半夜裏,有一個什麼人將她抱起來,高高地托著,托到房梁上去,就那麼悄無聲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