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頭上的天是暗灰色的,初秋時節還能看到群星璀璨,尤其是這山區的星空,格外地炫目繁雜,就連那稀薄的雲和雲之間也擁擠著無數的亮點兒,雖然天光很亮,但對比起來,這山穀裏麵卻顯得更加黑暗,遠山背後是城市反射的光暈,將那山的輪廓映射得清晰可辨,近處四周一簇一簇巨柱一樣的山頭圍繞著我們,像看熱鬧圍觀的群眾,每個山峰的形狀卻又各有不同,各自施展著自己奇怪的姿態,黑夜裏感覺個個奇形怪狀張牙舞爪,人仿佛是置身井底,四周的山都是井壁一樣朝天上聳立出去,隻要你注意去看,就會覺得它向你撲倒過來,樹影婆娑的遮蓋之下四周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清楚,我們手上的幾道手電筒的光胡亂地橫在這黑夜裏,沒出多遠就被樹幹擋住,或者無聲地消失在霧氣沉沉的夜裏……
這山路落差奇大,每拐一個彎都是向下延伸的40度左右的台階,有時身邊就是樹幹,有時伸手就能夠到下麵長上來的樹梢兒,很多雜草覆蓋著路的邊緣,隻要稍不留神一腳踩空,就不知道下麵還有多高的山崖在等著你了,那樹梢上的夜風不緊不慢地橫掃過來,許多巨大的樹冠都緩慢地搖擺,但是山風勁涼,吹到耳邊聽到的都是呼呼的哨聲……
我剛剛走了一身的汗,才坐下就消了一半,背上隱隱地冷,我打了個哆嗦,才感覺舒服了一些,就聽房東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繼續走吧……”
路上太安靜了,靜得令人心慌,走了一段路,大家都表現得很沉默,耳邊隻有被無限放大的呼吸聲,我沒話找話,跟堂哥聊天,“哥……大伯的神目,是不是傳給你了?”
堂哥低著頭走路,步子雖然緩慢但是堅定,聽我這麼問,步子又放慢了一拍,然後回答:“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傳就是傳了,沒傳就是沒傳嘛!
“嗯,傳了一半……”堂哥的話說得莫名其妙。我倒是更好奇了:“什麼叫傳了一半?”
“……”堂哥沒再接腔,我不知道他想避諱什麼,或者是不方便告訴我,所以沒有再追問下去,沉默地走了十來分鍾,樹更加的密集了,這總讓我想起跟老白闖過的那個黑樹林,有時候樹就在路上,三五成簇,偶爾有倒在路上的粗大的樹幹,就要繞過它,鑽進邊上的林子,再繞回來,又拐過一道彎,前麵忽然出現了兩個岔路口,一左,一右……走哪一邊呢?
我想找房東問問該怎麼走,回頭,卻發現身後早已是空空如也,隻剩一條幹淨的路,向來時的方向延伸著,房東近虎和婆婆,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經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