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紅在田記唐宋酒坊裏巡行,熱氣騰騰的蒸飯一籠籠從鍋台上拆下來,哼唷的號子聲在酒坊裏穿梭。這時候傳來了消息,萬順酒坊提高大米的收購價,使得整個辛浦鎮的米價都上漲了。唯一可以和萬順抗衡的田記唐宋酒坊,提價收購大米就會被萬順擊垮,如果不提價那麼田記的佃農們一定會鬧事。那天田樹才和田明媚來到酒坊,他們在一張小方桌邊坐了下來。田樹才認為沈萬順是別有用心的,沈萬順看來是想當辛浦鎮的老大了。
嘈雜的聲音響了起來,一群佃農出現在田記唐宋酒坊的門口。從花紅坐著的地方望出去,可以看到一片太陽光下攢動著的人頭。這些人頭很像是在水麵上漂浮著,他們張著嘴在喊叫著些什麼,陽光下可以看到飛濺起來的口水星子。花紅對田明媚和田樹才說,怎麼辦。
田樹才說,你是田記唐宋酒坊的掌櫃,你來作主。
花紅站起身來。她走向酒坊門口的時候,覺得這條路特別漫長。她的腳頻頻踢了出去,將那些地上亂丟的竹耙、木勺、麻繩、水桶等用具迅速準確地歸位,這是她在多年釀酒生涯裏練出來的。其實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麵對酒坊外麵的田家佃農。從那些陽光底下嘰嘰嘎嘎的叫嚷聲中,她明白這些佃農想要提高米價。
花紅走到酒坊門口的時候,迅速地被佃農們圍在了中間,看上去他們的樣子有些激動。萬順酒坊已經提高了大米的收購價,憑什麼田記唐宋酒坊就不提高米價呢?花紅不知道這些人群的外圍,站著陳三炮和鼻涕。陳三炮十分想要下山,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下山來看看。所以當他看到田記唐宋酒坊門口一群人鬧事時,他停下了腳步。鼻涕在啃著兩隻燒餅,他厚重的眼皮耷拉著,很像是蛤蟆的眼睛。
佃農們高舉著手中的契約,他們要加米價。花紅沉著臉環視了一下眾人,大聲說契約是不能變的,但是明年可以減租少交稻穀。如果想要加米價,整個辛浦鎮的米價就亂了。花紅答應每戶佃農可以在年終拉回家兩壇酒,還可以得三擔酒糟,這些酒糟都是喂豬的好飼料。但是有一個前提是,米價不能變。
佃農們的情緒平緩下來,花紅叉著腰環視著眾人,一個中年男人還在激動地慫恿大家鬧事。花紅的腳一勾,手裏多了一塊雞蛋大的石頭。花紅指著中年男人說,你給我閉嘴,你不閉嘴我就讓你滿地找牙。
中年男人仍沒有閉嘴,花紅手中的的石頭飛了出去,筆直地撲向男人的嘴。男人的嘴爆出了血花,等他再次張嘴的時候嘴裏的幾顆牙齒顯然不見了。花紅笑了,你想要怎麼樣,老娘今天搭上一條命也奉陪。
中年男人向花紅撲了過去,花紅隨手抓起了身邊的一根門閂,門閂重重地落了下去砸在中年男人的頭上,中年男人翻了一下白眼倒在地上。人群散開了,隻留下中年男人還躺在地上。陳三炮和鼻涕戴著鬥笠,站在遠遠的一間南貨店的屋簷下向這邊張望。花紅揮了一下手,有兩名酒坊的工人拉來了一輛板車。
花紅說,送他去惠民醫館,他死不了。等他醒來告訴他,如果還想鬧事,帶把刀子再來。
花紅說完,轉身又走進了酒坊。陳三炮站在對麵不遠處南貨店的屋簷下笑了,他對鼻涕說,你娘真是太厲害了,你說,你娘像不像壓寨夫人?讓她來當壓寨夫人好不好?
鼻涕嘴裏咬著陳三炮剛從南貨店裏給他買的廣東餅,拚命地點著頭。這時候海半仙戴著墨鏡舉著“摸骨論相”的布幡,搖著陳舊的小銅鈴從陳三炮麵前經過,仿佛是陳三炮擋了他的道,他站住了,堆著一臉壞笑,突然伸手捉住了陳三炮的手,摸了幾下又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