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南宋中期的學術繁榮(2)(1 / 3)

第一,對“太極”的不同理解。朱熹認為“無極”是“太極”的形容,借“無極”以說明“理”的無形,“無極而太極”即為“無形而有理”。他說:“周子所謂‘無極’,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以為在無物之前而未嚐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陰陽之外而未嚐不行乎陰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初無聲臭影響之可言也。”(同上)經朱熹的這番解釋,“太極”(即“理”)就成了沒有任何規定性的最高抽象了。陸九淵則認為“太極”即“理”,毋需用“無極”來形容。他說:“蓋‘極’者,‘中’也,言‘無極’則是猶言‘無中’也,是奚可哉”

(《象山全集》卷二《與朱元晦》之一)認為朱熹“無極而太極”之論乃“疊床上之床,架屋下之屋”,完全是多餘的。(同上,《與朱元晦》

之二)

第二,對“陰陽”的不同理解。陸九淵以“無極”為多餘,同他反對把“理氣”,“道器”等關係分為形而上,形而下的關係是相聯係的。

他說:“《易》之《大傳》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一陰一陽,已是形而上者,況太極乎”(同上)這就把“陰陽”與“太極”都看成是形而上之“道”。這個批評動搖了朱熹形而上與形而下的區分。朱熹寫信辯解說:

至於《大傳》既日“形而上者謂之道”矣,而又日“一陰一陽之謂道”,此豈真以陰陽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見一陰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陰而一陽者,乃道體之所為也。故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初無兩體。(《答陸子靜》,《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

這就是說,“一陰一陽之謂道”,並不是說“陰陽”是“道”,是形而上,而是“所以陰陽”者,是“道體”所為。在這裏,朱熹堅持了“道”(“太極”)為形而上,“陰陽”(“氣”,“器”)為形而下的觀點。

朱陸之所以有此分歧,是由於陸九淵的思想體係裏,沒有關於宇宙形成的思想,沒有“氣”的範疇,因此他不能把“陰陽”理解為“氣”的表現,而隻能是“道”的表現;而朱熹則有比較完備的宇宙形成思想,其中“氣”為一個環節,他認為“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

(《答黃道夫》,同上,卷五十八)“陰陽,氣也,五行,陰陽七者滾合,便是生物底材料。”(《朱子語類》卷九十四)由“理”(“太極”,“道”)派生出“氣”,再由“氣”組成事物,所以,他把“陰陽”理解為“形而下之器”。在朱熹的思想體係中,就有形而上的“理”(“道”

世界和形而下的“氣”(“器”)世界的區分。陸九淵認為,朱熹的弊病就在於把“道”與“器”,“理”與“氣”對立起來,而他認為“道”與“器”,“理”與“氣”是統一的,都是形而上者,它們都統一於“心”的世界。陸九淵對朱熹的批評,確實揭露了道學客觀唯心主義的內在矛盾。但他用“心即理”的觀點來統一這個矛盾,以“心”為萬物的本原,又使自己的主觀唯心主義陷入了新的矛盾。陸九淵對朱熹的批評,對其形而上,形而下二元化傾向的揭露,確實動搖了道學客觀唯心主義的基礎。如列寧所說:“當一個唯心主義者批判另一個唯心主義者的唯心主義基礎時,常常是有利於唯物主義的。”(《列寧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版,第243頁)陸既揭露了朱在道器,理氣關係上所陷入的矛盾,而陸本身又無法解決這個矛盾,那末,“道在器中”,“道不離物”的唯物主義就是解決這個矛盾的必然出路。這就是永嘉學派所做的工作。

王霸義利之辯-朱陳曆史觀之爭。從淳熙十一年(公元年)開始,陳亮和朱熹之間開展了一場關於王霸和義利問題的爭論。

朱熹以天理人欲論曆史,又與其“道統”說聯係起來,認為夏商周三代之帝王能承接“堯舜禹相傳之密旨”,所以“惟有天理而無人欲”

(《寄陳同甫書》,《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三代以後,天理失傳,漢唐之君“無一念不出於人欲”,曆史走向黑暗,“漢唐之君或不能無暗合之時,而其全體卻隻在利欲上”(同上),其所行隻是霸道,而不是王道;“此其所以堯舜三代自堯舜三代,漢祖唐宗自漢祖唐宗,終不能合而為一也”(同上)。朱熹此論,就把曆史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兩段。對這種割斷曆史的觀點,陳亮明確表示反對。他在給朱熹的信中說:“近世諸儒,遂謂三代專以天理行,漢唐專以人欲行,其間有與天理暗合者,是以亦能久長。信斯言也,千五百年之間,天地亦是架漏過時,而人心亦是牽補度日,萬物何以阜藩,而道何以常存乎”

(《又甲辰秋書》,《陳亮集》卷二十八)他認為,劉邦,李世民的事功,“其德義真足以君天下”,因而“未有異於湯武也”(同上,卷三),與三代的王道可以相接。他說:“謂之雜霸者,其道固本於王也”(《又甲辰秋書》,同上,卷二十八);而王道中也夾雜著霸道,如行王道的三代也有征伐和謀位,如“禹,啟始以天下為一家而自我之。有扈氏不以為是也,啟大戰而後勝之。湯放桀於南巢而為商,武王伐紂取之而為周。武庚挾管,蔡之隙,求複故業,周公違眾議舉兵而後勝之。”(《又乙已春書》之一,同上)可見王道正是通過霸道來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