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學派的經濟思想在浙東實學中最具係統性,而其集大成者葉適的經濟思想具有典型意義。
葉適(1150-1223年)字正則,晚年在永嘉城外水心村著書講學,世稱水心先生,溫州永嘉(今浙江溫州)人。淳熙五年(1178年中進士,曆仕京外,曾為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太常博士等,屢奏言複興,要求抗金。《宋史·葉適傳》稱“適誌意慷慨,雅以經濟自負。”開禧北伐時,他出知建康府立有戰功;又在江淮屯田練兵修壘築堡,防禦金兵進犯;到韓佗胄敗後,他因“附會用兵”被革職。葉適倡導“務實而不務虛”(《水心文集·補遺》),他批評“高談者遠述性命,而以功業為可略”(《水心別集》卷15《上殿劄子》),主張“黜虛從實”,修實政、行實德、實事實功。黃宗羲在《宋元學案·艮齋學案》的案語中說:“永嘉之學,教人就事上理會,步步著實,言之必使可行,足以開物成務。”實際功效是衡量道義正確性的指標。
就學術淵源看,一般認為永嘉學宗二程,有永嘉先輩周行己、許景衡、鄭伯熊等,經薛季宣(1134─1173)、陳傅良(1137─1203)發展“實事實理”學風,到葉適而永嘉實學蔚為大觀。黃百家說:“永嘉之學,薛、鄭俱出自程子。”(《宋元學案》卷56《龍川學案》)但全祖望提出:“世知永嘉諸子之傳洛學,不知其兼傳關學。”(《宋元學案》卷《周許諸儒學案·序錄》)他認為:“浙學於南宋為極盛,葉、蔡宗止齋以紹薛、鄭之學為一家,遂與同甫之學鼎立,皆左袒非朱、右袒非陸,而自為門庭者。”(《宋元學案》卷53《止齋學案》)為葉適立學案,論“水心較止齋又稍晚出,其學始同而終異,永嘉功利之說,至水心一洗之。乾淳諸老既歿,學術之會,總為朱、陸二派,而水心其間,遂稱鼎足。”(《宋元學案》卷54《水心學案上》)葉適引留茂潛語:
“故永嘉之學,必彌綸以通世變者,薛經其始而陳緯其終也。”(《水心文集》卷10《溫州新修學記》)學術流脈固然重要但不易說清,且思想家的研究不宜僅以此為據,故宜較宏觀性把握。葉適遠承伊洛,近師周、鄭,光大薛、陳而集永嘉學之大成;其學術是有宋以來反傳統思想與務實精神的集中體現,是中原文化的發展流變與東南地域社會經濟結合的產物。當時,孝宗朝既有戰爭威脅又相對穩定,要勵精圖治就要務實空談無用,這也是時局的需求。另外,宋南渡後大量士人薈萃東南有利於交流汲取,形成眾多學派並存的生動局麵,具葉適所說的“師友之教”與“流風相接”,加上他任官務實的經曆等等,對永嘉實學之大成均起作用。
葉適的思想經曆了一個發展過程。他與朱熹有聯係,又與浙東其他學派有來往,他推崇陳亮,為之銘墓誌、序文集,他們被朱熹指責為“若永嘉、永康之說,大不成學問,不知何故如此。”(《朱子語類》卷122)早年他還在朝中為朱熹理學進言說話;在《進卷·管子》中,指責管仲始壞王政,“以利為實,以義為名”(《水心別集》卷6);在淳熙五年(1178年)的《廷對》中他提出:“孔子修群聖人之道,付之儒者使世守之。而秦漢以還,習於功利雜伯之政,與群聖人之道不類”,主張“談誼而不談利,計德而不計功”(《水心別集》卷9)。而晚年的代表作《習學記言序目》則明顯變化,反對空談倡言功利。此書“根柢《六經》,折衷諸子,剖析秦漢,迄於五季。”(《習學記言序目》嘉定十六年序)是他對對傳統思想的係統反思。
葉適在經濟思想方麵的貢獻,突出於其反傳統精神和商品經濟發展的時代特征,並且較為全麵係統,所及幾乎涵括傳統經濟觀諸方麵,以下要點較為集中地反映了他對傳統經濟思想的發展創新──1.義利觀
事功實學在義利觀上有其鮮明的反傳統傾向。葉適說:“‘仁人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此語初看極好,細看全疏闊。古人以利與人而不自居其功,故道義光明。後世儒者行仲舒之論,既無功利,則道義者乃無用之虛語爾。”(《習學記言序目》卷23)漢代大儒董仲舒的名言受到“全疏闊”的評價,無功利的道義被認為隻是無用的“虛語”,這是對傳統儒家的義利觀進行的深刻修正。葉適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