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陳亮集》教育文論選讀(3)(1 / 2)

然當時諸公變其體而不變其格,出入乎文史而不本之以經術。學校課士之法,又往往失之太略。此王文公所以得乘間而行其說於熙寧也。經術造士之意非不美,而新學、字說何為者哉?學校課試之法非不善,而月書季考何為者哉?

當是時。士之通於經術者,神宗作成之功,而非盡出於法也。及司馬溫公起相元佑,盡複祖宗之故,而不能參以熙寧經術造士之意,取其學校課試之大略,徒取決於一時而已。

則夫士之工於詞章者,皆祖宗涵養之餘,而非必盡出於法也。紹聖、元符以後,號為紹述熙、豐,亦非複其舊矣。士皆膚淺於經而爛熟於文,其間可勝道哉!

中興以來,參以詩賦經術以涵養天下之士氣,又立太學以聳動四方之觀聽。故士之有文章者、德行者、深於經理者、明於古令者,莫不各得以自奮,蓋亦可謂盛矣!然心誌既舒,則易以縱弛;議論無擇,則易以浮淺。凡其弊有如明問所雲者,固其勢之所必至也。議者思所以變之,其意非不美矣,而其事則藝祖之所難而嘉佑之所未及也。

夫三年課試之文,四方場屋之所係,此豈可以一朝而變乎!然學校之士,於經則敢為異說而不疑,於文則肆為浮論而不顧,其源漸不可長。此則長二之責,而主文衡者當示以好惡,而不在法也。昔慶曆有胡翼之學法,熙寧有王文公學法,元佑有程正叔學法。今當請諸朝廷參取而用之,不專於月書季考以作成大學之士,以為四方之表儀,則祖宗之舊可以漸複。豈必遽變其文格以驚動之哉!古人重變法,而尤重於變文,則必有深意矣。不識執事以為何如?

同前書。

製舉

設科以取士,而製舉所以待非常之才也。夫決科之士滿天下,豈必皆常才,而非常之士或亦在其中矣。獨製舉得以擅其名者,豈古之賢君其待天下之士如是之薄哉!彼其以一身臨王公士民之上,其於天下之故常懼其有闕也。自公卿等而下之,以至於郡縣之小官,科目之一士,莫不各得以其言自通,然猶懼其有懷之不盡也。故設為製舉以詔山林樸直之士,使之極言當世之故,而期之以非常之才。彼其受是名也,宜何以自異於等夷,則亦將盡吐其蘊,凡天下之所不敢言者,一切為吾君言之,以報其非常之知焉。然後人主可以盡聞其所不聞,恐懼修省,以無負天下之望。則古之賢君為是設科以待非常之才者,其求言之意,可謂切矣。豈徒為是區別而已哉!

五季之際,天下乏才甚矣。藝祖一興而設製科以待來者,致使草澤得以自舉,而不中第者猶命之以官。以藝祖之規模恢廓,固非飾法度以事美觀,誠得夫古者設製科之本意,而求言之心不勝其汲汲也。雖當時才智之士,其所見不能有補於聖明,曆太宗真宗而涵養天下之日既久,及天聖間,仁宗再複製科,而富韓公首應焉。其後異人輩出,仁宗既用以自白,而其餘者猶為三代子孫之用。及熙寧之初,孔文仲呂陶猶能極論新法,以伸天下敢言之氣。雖製科卒以此罷,藝祖之規模宏廓,其所庇後人多矣。而仁宗實當其盛時也,元佑既複之,而紹聖以後又罷之。及上皇中興,首設製舉以行藝祖之誌,而士病於記問,莫有應者。嗣我主上,切於求言而略其記問,士始奮然以應上之求。其於國家之大略,當世之大計,人之所不敢言而上之虛以待者,固將無所不聞矣。而執事方以董仲舒劉駿所對之緩急,而論者皆有遺憾發於問目,豈將酌其中以警夫非常之士耶!

夫言之難也久矣!要之以其君為心,則其言之緩急無不當於時也。漢武帝,英明願治之主也,負其雄才大略,欲挈還三代之盛,而漢家製度之變,亦其時矣。仲舒以為漢雜伯道以維持未安之天下,天下既安而教化猶未純也,勸帝以更化,而更革之際,豈可任意而為之哉!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故緩其言,使武帝舒徐容與。因天下所同欲而更其所當先者,豈敢以一毫奮厲之氣而激武帝之雄心哉!仲舒之言雖緩而實切於時者,以武帝為心也,夫豈計其合不合哉!異時固已甘心於菷西矣。唐文宗,恭儉少決之主也,乘主威不振之後,欲有所為,而輒複畏縮,而北司之患,至是蓋亦極矣。駿以為肅宗、代宗、德宗失柄於北司,元和之痛,臣子不可一朝安也,勸帝聲其罪而討之;而斷決之際,豈可以陰謀而自陷於不直哉,社稷之大計非小故,故駿急其言,使文宗奮厲果敢,因天下所同欲而易致如反手,豈敢徐步拯溺以待文宗之自悟哉!駿之言雖急而實審於時者,以文宗為心也,夫豈計其第不第哉!彼其見黜固宜矣,而恨文宗之不一見也。論者病仲舒之不切而咎之疏直,是殆未知其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