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霍小玉似乎很久了,雖飽受相思之苦,周圍的一切卻並沒有因此發生過什麼改變。太陽沒有因為霍小玉不在自己身邊就不升起來了,花也沒有因為霍小玉不在他的身邊就不開放了,鳥兒還是會在樹林裏歡快的歌唱,街市的廟會也還是那樣的熱鬧。
整個世界覺得寂寞的也就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而已。
他經常有奔回長安把霍小玉擁在懷中的衝動,可那樣的場景他隻能在自己腦海中想一想,然後繼續呆在人群裏看著別人熱鬧自己一個人寂寞著。每每看到身形和霍小玉相似的姑娘他總會恍惚覺得霍小玉跑來找他,沒能分辨清楚的那一瞬間他總是又興奮又害怕。
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去想霍小玉的?他有些記不清楚了,不過那日應該也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然他也不會記不住。
當你習慣總有人陪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一個人你會覺得寂寞,會覺得漫漫黑夜總是難熬,可當你習慣一個人的時候,再想想孤獨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他並沒有和家裏說過霍小玉的事情,可家父家母應該多少都聽聞了一些,所以委婉的說過風月之地遊耍遊耍就好,別惹得一身腥就行。雖然心裏聽著並不舒服,李益卻並沒有出聲反駁,畢竟那個時候不管自己說什麼,在父母的眼中都隻是他被青樓女子的迷了心眼,隻會拉低霍小玉在他父母之中的地位。
再後來,他的母親拖人給他帶了口信讓他回家一趟,說是親事已經給他定下了,讓他去提親。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那天晚上他就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他娶了一個溫柔貌美的妻子後跑去讓霍小玉忘記他,可夢裏的霍小玉明知道他成親了,見到他的時候卻並沒有質問指責他,屋外下了很大的雪,她隻是把他拉進屋子端了暖薑茶給披上了新棉衣。
她說,你比我怕冷,冬天記得多穿點。
夢裏的他想要抓住霍小玉的手,卻撲了一個空,眼睜睜的看著霍小玉從他的麵前消失。
夢醒的那一刻,李益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濕的,他呆呆地瞧著自己沒能抓住霍小玉的手掌,明白了自己的選擇。
他還是那個自私的李益,和害死黑貓的時候一樣,更多的時候他隻能為自己考慮,不過這一次還是會有些不一樣的,既然已經決定了他便不會再去招惹霍小玉了。她在煙花之地成長應該把男子的薄情看得很清楚,那麼就快些看清楚他吧,然後忘掉他。
他隻希望這個過程快一些,不要過於漫長。
他的堂哥知道他很喜歡霍小玉,在陪他上京的時候委婉的告訴他,其實可以娶回來當侍妾,他已經以大局為主他的娘不會怪他,溫潤的李益卻第一次對自己的堂哥發火,說讓霍小玉坐他正妻的位置也許都是委屈她,怎能做妾呢?
可對霍小玉來說,別說妾就算是奴她都願意來做,可是他不願,他給不了她最好的,便放開了她,希望她能等到會對她更好的人出現。她是一個極有才情的女子,仰慕的文人雅士那麼多,總有一個會比他勇敢,比他體貼,比他更不忌世俗。
其實李益非常的清楚這些都隻是自己找來的借口,他並沒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更不是被迫去娶妻,隻是從纏綿悱惻中抽身後,他隻是看清楚了自己想走的路,也走了上去而已。
女子會把愛情看做全部,可是對於男子來說,它重要也隻能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害怕去麵對霍小玉,麵對一個明知道自己負了她卻也隻能負了她的女子,害怕自己會一個克製不住就把那個單薄的身子摟緊懷中,怕自己一遍遍的呼喊她的名字,告訴她自己究竟有多思念她。
所以,李益並沒有再見過霍小玉,隻能在記憶中依稀尋得那日在酒樓中一抹彈琴的綠影。
他並沒有刻意躲避霍小玉,所以聽聞暫住的房子就在霍小玉家附近的時候也能答應的那樣坦然。
既然他要做一個負心漢,自然會受到譴責,很多人來找過他,有真心為霍小玉討說法的,也有假正經來開玩笑的,不管他們來的目的是什麼,隻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會帶來與霍小玉有關的消息。
真也好假也罷,表麵裝作雲淡風輕的無所謂,夜裏卻並未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沒有去想霍小玉,也沒有去為她擔心,可加速躍動的心髒總是讓他感覺到不安,無名的浮躁孕育在胸腔之中,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去發泄。
他做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