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憶兒來說,很難理解朋友一詞的定義。 在被蘇漠撿到天界之前,她能想起的是烽火不休的戰役,自己每天能做的就是逃去安全的地方,雖然一路上有很多人在一起,可還不等憶兒全部記住他們的臉,他們便一個個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很多人連一句話簡單的交談都不曾有過,更不說是做朋友了。 之後,她便被蘇漠帶上了天界,因為她特殊的身份,很少會有人主動同她說話,更沒有朋友之談,蘇漠雖對她細心照料,可這更像是長輩而非無話不談的朋友;而蠻頡的話,雖然能談得來,可總是來無影去無蹤,大部分時間憶兒都無法尋找到她的所在。 所以,那種同甘共苦,不離不棄的情誼,憶兒一直都隻在天界書樓的記載中看到過,並未有什麼上實感。 所以,當憶兒懷抱著這隻受傷黑貓的時候,看著它無論何時都在自己的身邊的時候,她便在想著,這是否能稱得上所謂的朋友,畢竟無論何種境地,你對我不離,我定對你不棄。 也正是有了這一隻黑貓的陪伴,憶兒漸漸的不再去計算自己離開天界多少時日了,也不會刻意的再去想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見到蘇漠了。就這般不知不覺的在人界過了大半月,抱著黑貓一路向北,一路看著凡界這些自己並不曾見過的風景。 就算陪她的是一隻不會說話的黑貓,無法和她進行任何的交談,憶兒也並未覺得孤單。 直到某一天的夜裏,憶兒在樹林之中睡熟後,這隻一直陪伴她的黑貓突然消失不見了,讓她驚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此時的凡界正處於漫長的冬季,厚厚的白雪遮蓋了周圍的一切,反射的太陽的強烈的光芒,讓憶兒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站在雪地之中,踩下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不知該去何處尋找。 “喵——” 就在此時,憶兒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呼喚,期待的轉過了身子去,瞧見的卻是一隻半透明的黑貓。 “你……你怎麼了?” 還未迸發出的喜悅之情先被抑製了住,憶兒看著眼前的黑貓,心裏猛地一沉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喵——” 黑貓像是早就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常,隻是端坐在雪地之中, 仰著頭衝憶兒又甜甜的叫喚了一聲,不去看自己這變得越來越透明的身體。 “喂……”憶兒朝著他衝了過去, 踉蹌的跌在了地上,伸出的手也穿過了它的身體,“喂……這倒是怎麼回事?” 憶兒問出的話語沒有人可以回答她,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 她麵前的黑貓也消失了,身體的像被風吹散一樣,無法觸碰它的憶兒隻能茫然的呆在一邊,眼睜睜的瞧著這一切,微張的嘴巴,順著眼角滑出的淚水滴落在了雪地裏。 * * * * * “喵——” 瞧著在自己眼前哭泣的季憶,黑貓想要出聲安穩,可瞧著對方的視線早已經穿過了自己的身體,他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眼前的憶兒,側過了腦袋像是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些拉聳著腦袋也不管此時的憶兒是否能看見它,走到了她的腳邊,默默地陪著她。 * * * * * 從這一日起,憶兒並沒有再去別的地方,隻是蜷縮在黑貓消失的地方,像是隻要在這裏等著,它就會回來一般。所以,當蘇漠的找到她的時候,雖然在臉上已經瞧不見淚痕了,看著卻是氣若遊絲的模樣。 憶兒是在睡夢之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原本就睡得不安穩的她,茫然的睜開了眼睛,瞧見眼前男子的麵孔的時候心裏是一震欣喜的,隻是還不等她張開雙臂撲上前去,告知對方的令自己傷心難過的事情,蘇漠先板起了臉孔,目光之中帶冷絕,開口第一句便是冰冷的詢問:“你要去哪裏?” 她要到哪裏?她原本是為了讓蘇漠找到她而出走的,可漸漸的,卻是想要蘇漠認同自己的能力,為了讓自己有和蘇漠比肩的能力,想要在凡界好好的磨練自己的,這一切在黑貓消失之前都非常的順利,隻不過現在的她早已沒有這方麵的心思,所以這樣的話語她說出不口。她盯著眼前有些陌生的臉龐,思索了好久,下意識的說起了那個原本隻有過一瞬的想法。 “妖……妖界……” “啪——” 幾乎就在憶兒開口的同時,蘇漠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憶兒的臉上。 這一巴掌很重,憶兒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左臉頰一下鼓了起來。 這一巴掌很重,憶兒卻並未感受到任何的疼痛。 蘇漠見到她現在的模樣,最先想到的竟不是的安慰她,或者施法讓她變得暖和起來,亦不詢問她為何會變成這麼一副狼狽的樣子,而是隻聽了一個不知真假的答案,就重重的扇了她一巴掌…… 雖然這並不是蘇漠第一次打憶兒,卻最讓憶兒記憶深刻,那沒有任何猶豫就揚起的手掌,讓什麼東西碎在了憶兒的心裏。 “永遠!永遠不準去妖界。”蘇漠皺眉,拉過了憶兒的手,狠絕的話語如同在威脅一般,“否則,別怪我不念這些年的情分。” 蘇漠的話在憶兒的腦海裏回蕩著,憶兒茫然的不知所措,心裏也感到了一絲恐懼。這並非是被蘇漠的話語嚇到了, 隻是當她想清楚的蘇漠話語的裏意思的時候,才察覺到,她自以為了解的蘇漠,根本就不是眼前的這個人。 “跟我回去好好思過,不給你點教訓,還真是越來越為所欲為了。” 見憶兒不動於衷,蘇漠幾乎是用蠻力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側,駕雲代替離開,離去之前,還皺著眉頭回望著憶兒剛剛呆著的地方,似乎有什麼被他丟棄在了那裏一樣。 回到天界之後,憶兒被蘇漠鎖在了書樓最頂層,狹小黑暗的閣樓之中。 這裏本來是帝俊上神用來存檔有關妖怪的記錄的地方,沒有帝俊上神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接近此處,可自從帝俊上神消亡前,把和妖界有關的全部記錄解禁後,此處便一直空著。 “天界沒有什麼人知道這個地方,而且閣樓的結界也非常牢靠,隻要你試圖解開結界或者邁出半步我都可以覺察到,”蘇漠的聲音從門的另一端傳了過來,聲音悶悶的,聽起來並不真切,“憶兒,也許是我對你太好了,才讓你總是這般為所欲為,沒有命令也敢下界去,所以,你先在此好好反思一段時日,等你領悟到自己究竟錯在哪裏的時候,我就會放你出來的。” “……” 憶兒一句話也沒有說,睜大了眼睛像是想要盡快適應這漆黑的壞境,許久,就在她憶兒蘇漠已經離他的時候,門外又傳來一聲歎息,“在這裏你也不是所有的術法都不能使用的,這裏到底還是天界的書樓,是執筆官呆著的地方,平日執筆官傳遞消息的術法是可以使用的。” 一般的仙神,都會用念話的方式傳遞給某個人隻有他才能聽到的消息,可會受到距離的限製,太過的遙遠的距離,就算能聽見聲音,也是模模糊糊的隻言片語,很難真正理解對方想傳遞的意思。執筆官傳遞消息並不會如此,他們會借助某一樣每個人都持有的媒介,就似乎他們記錄是所有的仙筆進行話語的傳遞,這樣隻要不被幹擾,再遠的距離他們也能清楚的聽見對方想要傳遞的話語。 憶兒雖還不是執筆官,可是作為禮物,蘇漠也過帶有靈力的仙筆給她,憶兒也會隨身帶著,蘇漠會說這些話,還是希望憶兒會主動來找他的吧。 “……” 這些話憶兒聽著,卻沒有給出任何的回複,甚至捂住了自己的雙耳似是不想再聽見蘇漠的聲音一般。 騙人的吧,這些都是騙人的吧…… 為什麼蘇漠一點都沒有擔心你自己,他真的一點都不在自己麼?那為什麼又要把她帶回來呢?憶兒想不明白,被關在這黑暗狹小的她地方了也無法想明白。 “……” 蘇漠在門外等了很久,見憶兒依舊一點回應也沒有,隻能暗暗在心中又歎了一口氣,施法把此處的結界完善,轉身離開了閣樓,找到了書樓負責打掃的小仙,讓她負責照顧憶兒。 “漠真神要離開很久麼?”和憶兒有關的事情蘇漠很少會讓旁人接受,更不這麼鄭重的去交代,所以就算是掃地的小仙也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仙魔交戰並非一兩日就能結束的,所以在記錄完之前沒有要事我是不會回來的。”蘇漠這麼說的時候眼睛不由往閣樓的方向看了看,“所以,憶兒回到天界的事情暫時不要讓別人知道好了,現在的她很虛弱,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離開那間閣樓。” 蘇漠的這句話裏有著小仙聽不明白的地方,不過以她的身份也不能去開口詢問什麼,“明白了,小的會竭盡所能的照顧好憶兒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