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第二十六座城 借口(3 / 3)

“我再問你,除了那三千塊,你們新添的家具、房屋翻修、在外麵吃東西、請人打掃衛生、司機工資、家裏夥食費、生活費,錢都是誰出的?” “……”申雅莉好像真的完全沒想過這些問題。好像最近的開銷是比以前少了很多。申雅莉無比汗顏,自己給顧希城的錢好像是少了點,畢竟那麼大一個家,料理起來是很耗錢的。“這都能叫包養,去!真包養你又不是沒見過。”李真一臉不屑,“你就自欺欺人吧,非要騙自己說在包養他,實際你倆就是在談戀愛。”最後三個字徹徹底底擊中了申雅莉的要害。這段日子和顧希城相處的無數個瞬間,在腦中走馬燈一樣閃過:他們互相喂食;她靠在他背上看雜誌;看星座運勢的時候會把他的也看了;在廚房他炒菜,她切菜,他做到一半她一定會叫他舀湯喂自己喝一點;每次在片場回家晚了她要打電話讓他知道;天冷了她爬上床興奮地鑽到他溫暖的懷裏;一個晚上睡起來發現他在看球賽沒在身邊,她就鬧起床氣,他哄了她很長時間;他在商場給她買了項鏈、手鏈、耳環和水果係列的寶石;因為大學時期就彼此知道衣服、褲子、鞋子的尺碼,所以其實她買了好多衣服給他,回來還一件件對著他比來比去;後來他買了內衣給她,晚上又親自幫她把內衣脫掉;發生關係後經常進行長達半個小時的親吻;早上起來很早,本來想要出去晨跑,結果在浴室裏……

浴室事件還是發生在這個早上的。

隨著時間推移,她似乎對他的防備也越來越少了,少到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包養他。

包養不是這樣的。

“李真,今天晚上幫我在 KTV訂包房,帶幾個帥小夥兒來。”

晚上,申雅莉心情鬱結,喝了很多酒。隨著夜幕降臨,沒有等到她電話的顧希城終於給她打了電話。她坐在包房裏左擁右抱,對著麥克風冷笑著回了一句“你沒資格管我”,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她的聲音凜冽,陣陣回蕩在包房中。看著周圍一張張對自己俯首稱臣的臉,她的內心充滿了膨脹的自豪感。

如此草率的決定,導致的結果自然是不堪入目的。

當半夜顧希城趕到包房門口的時候,迎來的首先是丘婕欲哭無淚的眼睛,她拍拍他的肩,沉重地點點頭,似乎示意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然後她打開門,為他展示了裏麵令人無法接受的場景。

噪音像是海洋上的浪濤衝入耳膜,用人類難以想象的姿勢扭動搖擺,用臨近約瑟夫 ·索沃爾 11999度顫音淩虐著包房內的每一個人——隻消再提高一度,就會進入無聲的至高境界。包房內,李真捂著頭倒在沙發上,臉色慘白得像是剛暈船回來;一群俊美的少年七零八碎地倒下,想要扶住噪音製造者尋求一線生機;而噪音製造者——申雅莉,卻舉著麥克風,摟著兩個少年柔弱鬆垮的肩,用癡漢的表情唱著幾乎無法分辨出來源的歌——《葫蘆娃》的主題曲。

如果是在偶像劇中,看見別的男人與她如此親昵,男主角應該衝過去就給那些男人幾拳,冷冷地說出“這是我的女人”這樣的帥氣台詞。然而,此時此刻,每當顧希城靠近一步,他都能看見那些年輕孩子們眼中求救的信號。小小年紀到夜店打工,非但要出賣尊嚴,還要出賣健康的身體,大半夜的不能睡覺,被麥霸加音癡的天後如此折磨耳朵,他們也真的很不容易。顧希城走到他們麵前,歎息著從懷中掏出小費遞過去:“你們早點休息吧。”

少年們像是看見他背上長出了天使的翅膀,捧著錢眼淚汪汪地飛奔出去。他又回頭對李真和丘婕說:“你們也早點回家休息吧。我讓人送你們。”

“不,不用了,我們自己有車。顧小受,這女人交給你了……我,我不行了。”丘婕一邊擺手,一邊提包離開。李真則從暈船變成了懷孕嘔吐狀,捂著嘴直接衝出門去。

不知不覺包房裏就隻剩下了申雅莉和顧希城兩個人。他坐在她旁邊,他一身修身的正裝與她貼滿了閃亮星粉的夜店眼妝形成鮮明對比。然後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要回家了麼?”

“不回!”像是怕被打斷,她迅速回答後又繼續唱了新點的歌,“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貝塔貝塔貝塔貝塔貝塔貝塔貝塔貝塔……”

他也沒有再試圖詢問她,隻靜坐在一旁為她倒茶切水果。她每唱完一首歌,他就會把這些東西塞到她嘴裏,讓她潤潤喉。自始至終他都很有風度,隻是在一旁照顧她,並沒有趁機吃她豆腐。而申雅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醉了——如果說沒醉,她覺得世界天旋地轉絕不是錯覺;如果說醉了,她卻能清楚感覺到那個自己不敢接近的旁邊人。

一個晚上過後,他用西裝外套罩住她,背著她離開了 KTV,走入地下停車場。她伏在他的背上,像是一個被父母拋棄很久的孩子突然得到了安慰的擁抱,不顧一切地抱緊他的肩:“顧希城,我跟你才不是在談戀愛!”

他毫不吃驚,淡淡地笑了:“我知道。”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你了。”

“我知道。”

“不論你做什麼,我也不會把你當男朋友看的。”

“我知道。”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車門前。他把她放下來,拉開門扶她到副駕座上。她視線模模糊糊,隻能透過擋風玻璃看見他的身影繞到了另一邊。然後他坐下來,係上安全帶。她斜著眼睛看他:“告訴你,你是被我包養的,我是不會愛你的。”

“我知道。”他好脾氣地回答著,開始在她身側搜尋,“安全帶呢?係上。”

她根本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動也不動地說:“你也不準愛上我。”

“對不起,原則性的問題,我做不到。”他斷然說道,手臂繞過她麵前去找安全帶。

他的呼吸如此近,熟悉的古龍水味道也飄了過來。她心裏忽然很痛。她開始耍賴:“不準,你就是不準喜歡。”

“不好意思,我的感情連我自己都管不住,你就更不可能了。”

“你如果這樣,我就和你絕交。”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要絕交也隨便你。”他冷漠地說道,隨手把安全帶插好。“那你走,我不要再見到你了。”他的側影在微暗的光線中頓滯了一下。隨後,他解開安全帶,推開門就要下車。她卻迅速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希城,我真的不想再喜歡上你了……”

他沉默地坐回來,發動車子,開了出去。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說話,隻是把車開得飛快。漸漸地,她感到有些悶了,把車窗打開一條縫。當冷風迎麵吹來,她忽然覺得清醒了許多,開始懊惱地捶自己的腦袋——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啊?見他一直沒有反應,她的心情更亂了。他到底是沒有聽見,還是不願意回答?

當酒精填充著大腦,人的思緒總是會格外淩亂。她想起了,她第一次在希城麵前喝醉是高三畢業前。

那是希城難得沒有阻止她喝酒的夜晚。當時她的歌聲也是嚇壞了同窗了三年的高中同學,而他做的事和這一晚一模一樣,把大家都打發走,自己留下來照顧她。那是同學之間告別的日子,每個人的心情都難免有些惆悵,她也不例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回家。他很無奈,隻能把她帶回自己家。當時他父母一直在忙生意,很少回家,所以偌大的房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他的床也很寬,但把她扶上去以後,他自己卻隻是搬了椅子坐在旁邊守著她。那時候她總算清醒了一些,說希城我今天是不是失態了。他揉亂了她的劉海,說,你最好多讓我看看你的真實麵目,這樣以後等你成了我太太,我才有足夠的心理準備麵對夫妻生活。她小心地說,你會不會就不想娶我了。他愣了一下,笑出聲來。他的回答是什麼她已記不清楚。她隻記得他眼裏清澈的笑意,和自己心裏唯一的感覺:太喜歡希城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失去他。

隨著車子停下,好像夜晚的心跳聲也清晰可聞。身側的車門驟然被打開,顧希城解開安全帶,就把她橫抱起來。接著走到家門前,開門,關門,上樓,她整個人被扔到床上。連兩個人的鞋都沒來得及脫,暴雨一樣的吻就密集地落在她的唇上、耳垂、頸項、鎖骨……

“混賬,不要乘人之危!放開!”

她伸手去推他,手卻被他壓製住。她氣得想直接用腦袋撞他:“停下來,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我可是……”

“我愛你。”

這一句話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完全忘記了反抗。他的吻又順勢而上,在她耳廓停下:“莉莉,我愛你。”

她繃直了身子,眼眶紅了。這樣的告白明明不是第一次了,卻仍是不明所以地如此沉重。他像是要把她箍壞一樣抱緊了她,眼神卻是一片漠然:“你說你愛的不是現在的我,我完全能理解,因為我確實和以前不同了。可是,經過那麼多事以後,沒有哪段感情會完全不改變,也沒有哪個男人會永遠和十年前一樣。你知道這麼多年,每一天我都是怎麼過的麼?”

手指漸漸鬆開,緊繃的神經原本像是防禦的堡壘,也隨著鬆懈下來。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記得你以為我死去以後,曾經給我寫過很多明信片麼?”她當然不會忘記。那種曾經在無數個日夜寫下明信片時,臉上滾過淚水的滋味。不願意逼迫自己去發現內心深處的想法,希望變得再迷糊一些。但當他們的身體再度變得親密無間,那種意識卻也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

他的呼吸沉重,禁錮得她再無法逃脫:“你不愛我,是因為你一直停留在過去,看不見我的改變。可是我卻一直看著你,愛著你的每一次改變,哪怕那些東西隻是你呈現給公眾的虛假表象。”

“不是這樣的。”她環抱著他的背,搖了搖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發現了這個可悲的事實。

從你回來以後,從我第一眼看見,從我們第一次對話,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