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好學沒有阻止這些議論之聲，隻是平靜地望著這些新學子，肥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在等，等這些學子中能落入他耳的聲音響起。
每年的開學式，他都在等這樣的聲音，這一甲子來，他聽到了無數響起的聲音，也看到了那聲音的主人不凡的成就。整個開學式，他最渴望、最期待、最喜歡的便是這一問之下那穿破這數千人響起在自己耳畔的聲音。他並沒有催促，也沒有再次發問，腦中浮現起過往那些青澀孩童們的模樣，那時的他們也一樣，被埋沒在這人群之中，沒有誰能看到他們，但那擲地有聲地回答，讓他們不再被人群埋沒。
以前他的學生，包括他身後的師長們都曾問過他一個問題：“這些入學的學子，年歲從七八歲至四五十不等，有的尚未懂事，有的則早已精於世故，他們的回答有何意義？”
賈院長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用這一甲子的事實來證明自己開學式上這一問的意義。
這些學子不論年歲，既然願意來學宮，那便證明學宮裏有他們所渴望的東西。這一問，在他們來的路上或者在決定來的時候，心裏可能已經反複地問過自己了。但是沒有人問過他們，因為或許根本沒有人關心過他們。他們來了學宮，第一問便是如此，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前來的目的，而且永遠不要忘記。
這番話，是賈好學為每一名師長所講過的，此時再一次響起在他身後的那些師長心中。
“我來學宮，就是為了要當天下第一！”
第一個聲音開始響起，雖然聲音還很稚嫩，但落入禮台上賈院長和眾師長耳中卻聽得出那份堅毅。
有第一個聲音響起，後麵的聲音陸續響了起來。
“我來學宮，是為了能當官！”
“我來學宮，是為了學劍！”
“我來讀書，以為了做師長！”
“我是來學打鐵的！”
……
此起彼伏的稚嫩叫聲在落草坪上響起，賈好學那像永遠也睜不開的雙眼，突然精光閃動，掃視了一遍坪中學子，笑得連下巴也找不到了。
洛衝望著周圍那些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學子，剛才那還羞羞澀澀地神情，此時早已換成那因為興奮的泛紅小臉，不過他們的小手依舊不停地在抖著，對於這些寒門子弟來講，這些夢想或者有些遙不可及，或者是讓人貽笑大方，心中還在為剛才那番回答忐忑不安。
第一個開口的自然是洛衝，他現在頭還在發暈，先前柳昭的那番開場白他聽得朦朦朧朧，接下來賈院長的話倒像是記警鍾，突然在他耳邊炸響開來，他本能的一震，然後便脫口而出。此時的洛衝倒並未因自己那句答腔而麵露尷尬，隻是看著身邊這些人，聽著他們不同的理想，覺得甚是好玩。
吳七八也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不過卻被那此起彼伏的人聲所掩蓋了下去，失望之餘又暗自慶幸了一番。他本就是北臨城一個不起眼小幫派裏最不起眼的人，能來到這裏算是幸運了，來學宮的目的，他最初便是想學好本事，回北臨城把黑土門最後那間宅子給要回來。不過，當賈院長那一問如炸雷般在他耳畔想起時，他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那樣的目的來。
洛衝瞅了瞅吳七八那別扭的模樣，問道：“你來學宮不就是打算把那間宅子奪回來嗎？有什麼好別扭的。”
吳七八嗯了一聲，又將頭抬向禮台之上。
這上千學子的聲音，陸續地落入了賈院長的耳中，每個人的回答他都記了下來。然後，他抬起手，止住那還在沸騰的人群，輕咳了一聲，說道：“你們剛才說的話，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好，我希望你們在學宮的時候記住，離開學宮的時候也一定要記住，永遠的記住！這份初心，便是你們最大的仰仗！”
賈院長那肥胖的嘴角浮起一絲滿意的笑容，今年跟往年不同，他聽到了更多的聲音，他掃了一遍那些聲音的主人，或興奮、或忐忑、或糾結、或靦腆……但他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這些希望在這群孩子們身上，這個世界總歸還是他們的。
他喜歡這些有追求的孩子！
這才是學宮建立的最初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