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想起那段順口溜(1 / 1)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家鄉有段流傳甚廣的順口溜:“得罪書記沒法過,得罪隊長幹重活,得罪會計筆下錯,得罪保管抹秤砣,得罪挑大糞的兩勺頂一勺”。形象地反映了當時農村一種有趣的現象。但是,我始終覺得有些偏激。

那時的村叫生產大隊,大隊黨支部書記是“一把手”,所管的大事小事很多,俗稱“土皇帝”。大隊下設生產隊,由隊長、副隊長、會計、保管等組成隊委會,主要負責生產經營、年終決算、開餉等,都是一般社員得罪不起的人物。

如果得罪書記,那可是糟糕透頂。子女要結婚,得找書記開證明;家裏要蓋房,得找書記批地基;想入黨、參軍、當工人,得征求書記同意;想讀高中、上大學,得需書記推薦。要辦成這些決定人生命運的大事,離了書記,寸步難行。因此,社員們都會盡量討好書記,時而會送去些稀罕東西。我們那時叫“送小簍”。若是趕上家裏有喜事,還要請書記上門做客,奉為上賓。若請不到,就會覺得很不光彩。

就我家而言,情況並非如此。二姐於50年代末在煙台“小鋼聯”上班,入了黨;大哥於60年代中期當兵、入了黨,並沒有送過“小簍”。我初中畢業後,公社隻準村裏一名應屆生升入高中。大隊幹部一合計,把我的名字報了上去。我是稀裏糊塗地上了高中。畢業後百十來天,上官聯中要俺村出一位老師,我又是在不知不覺中當了一回數學教師。“文革”初期,村裏的造反派沒少整書記、大隊長,誰也沒被報複。說“得罪書記沒法過”,並不確切。

如果得罪了生產隊長,那也沒什麼。隊裏的活兒都挺髒挺累的,幹啥活兒也不舒服。我高中畢業時,父親還是隊長。我卻幹了一般社員都不稀罕幹的活兒,那就是掏豬圈、攢糞。有人說我10年寒窗白瞎了。我根本不在乎,覺得幹什麼活兒都一樣,沒有貴賤輕重之分。父親當了一輩子隊長,總是出於公心,適合誰幹的活兒,就安排誰去幹。所以,隊裏沒有一人說父親偏心眼的。

生產隊分麥子、苞米、高粱、大豆、地瓜、花生和蘿卜、胡蘿卜等,無論是會計記賬,還是保管過秤,我均在場親眼目睹過,從來沒有發現一次“筆下錯”、“抹秤砣”的現象發生,也沒聽到其它兩個隊有此類事情。你想,這熊的怕龍的,龍的怕不要命的。如果故意搞錯了,誰都不會忍氣吞聲,管你是誰,不揍你個鼻口出血才怪呢。

這挑大糞的,可就難說了。那個年代,常常要“一日三餐到田間”,白天,社員家裏鎖著門。因此,挑大糞的一般會利用清早或傍晚挨家逐戶去挖,過秤後,再告訴你斤兩。是多是少,全由他一人說了算。但是,如果兩家人口相等,數量相差懸殊,挑大糞的麻煩就來了。所以,“挑大糞的兩勺頂一勺”,無論是誰,也沒這麼大的膽子。

不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我也聽說過有的大隊書記、生產隊長境界不高,故意給人“穿小鞋”、報複人。也有的會計、保管心術不正,變著法兒謀取私利。但,這隻是極個別人的行為,是“一粒老鼠屎壞了滿鍋湯”。

好在很快恢複了高考製度,人們得靠本事讀高中、上大學、進企業、入軍校。特別是改革開放後,生產大隊、生產隊相繼解體,隊委會沒有了,人們逐漸富了,購買樓房的多了,入黨、參軍也較容易了,那段順口溜在我們家鄉,也就泥牛入水,隨著夾河的滾滾洪流,永遠消失在海洋之中了。

但是,當初那段順口溜,卻從另一麵警示我們:做人不能當小人、算計人、欺負人、報複人,也不能投機鑽營、阿諛奉承、見利忘義。隻有清正廉明、公正無私、與人友善、依法辦事、貧而無諂、和氣生財,才能使我們的社會更加公正,更加和諧,更加美好,更加生氣勃勃和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