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玉,福山縣東黃山村人,清代訟師,善訴訟,愛替民伸冤。在世時,曆任福山知縣怨他,不敢徇私枉法;衙役們怯他,不敢吃拿卡要;地痞無賴怕他,不敢胡作非為。民風更是為之一新。福山、牟平、棲霞等縣的官府流傳著一句順口溜:“不怕天,不怕地,就怕訟師趙海玉。”雖然《山東省誌》、《登州府誌》、《福山縣誌》均無記載,但是,民間卻到處傳頌著他智鬥知縣的故事。
(一)
一天,趙海玉自福山縣城匆匆往家趕路,行至兜餘,就聽夾河岸邊的樹林裏傳來陣陣哭聲。他好奇地順聲尋去,隻見一老漢站在大樹下,手拿一根麻繩,正在樹枝上打死結,欲上吊自盡。他幾步上前,奪下麻繩,急問老漢姓名,因何自殺?老漢哭訴:“俺姓王名祥雲。前天,獨生女兒王淑麗給公公劉全倒水,一時不慎,幾滴開水燙了他的手,被他一煙袋鍋子打死。昨日,俺將他告到縣府,李知縣昧良心,硬說一煙袋鍋子打不死人。俺不服喊冤,被打了個半死。老伴一氣之下,病倒在床。這日子沒法過了。”
趙海玉聽著,也跟著落下淚來。心想:這分明是劉全賄賂在前,李知縣枉法在後,串通好了欺壓貧民。若再不伸張正義,這家人就完了。於是,扶起祥雲:“老哥,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先回家伺候老伴,別讓她寒心。俺是東黃山村趙海玉。明日再來與你寫狀,起訴劉全如何?”祥雲一聽來人是大名鼎鼎的趙訟師,麵露喜色,深信:隻要趙出馬,一人超過仨。此案隻會贏不會輸。
重審這天,衙門口聚集了很多人,多為王老漢鳴不平,看看李知縣如何斷案。李知縣升堂問案,指著跪地的王祥雲:“前幾日,本縣已斷此案,為何又告?”“縣大老爺斷案不公,所以要告!”“你女兒王淑麗不孝,燙了公公的手,理應受到責罰!”“難道責罰就要致人死命麼?”劉全一旁急忙插言:“你女兒本來就有病,趕巧死了。再說,一煙袋鍋子豈能打死人呢?別再這兒死攪蠻纏了。”
這時,趙海玉挺身而出:“縣大老爺,俺是本案的訟師,俺說幾句。被告劉全,咱倆立下生死狀,就用你帶的這杆煙袋,俺若一煙袋鍋子敲不死你,自此跟你姓劉,是死是活任你處置;俺若一煙袋鍋子敲死你,權當一命換一命,雙方互不相欠,怎樣?”說著,把先前寫好的生死狀往公案上一放:“劉全,簽字吧!”就見劉全瞪著兩眼直瞅李知縣。李知縣緊皺眉頭,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趙緊跟著又說:“李知縣,你初次斷案也說一煙袋鍋子打不死人。俺也跟你立下生死文書,看看一煙袋鍋子能否打死人?”李知縣十年寒窗苦,好不容易出人頭地,一看劉全帶的大煙袋鍋子,先是懼怕三分,哪敢與人賭命?“這、這——”敗下陣來。師爺一看難以收場,立即耳語了幾句。就聽李知縣一拍驚堂木:“此案今日不宜宣判,日後再審,本縣自有公斷。退堂——”
時隔數日,李知縣主動退贓,並升堂宣判:“此案劉全責罰兒媳,致人喪命,屬過失殺人。依照大清律法,判處劉全5年有期徒刑,緩期執行。念王祥雲夫婦年老體弱,罰劉全白銀百兩,資助王家,其子須為老丈人養老送終。同時,劉家必須厚葬兒媳王淑麗。退堂——”
王淑麗出殯這天,兜餘莊大街兩旁插著招魂的白幡,“吹鼓手”們吹著大杆號、嗩呐、笙、蕭,楸木棺材後麵送殯的親友、街坊鄰居和看熱鬧的老百姓人山人海,太平頂寺廟的6個和尚誦經念佛……
有人為此編了這樣一段順口溜:膽大的兜餘莊,白幡插兩行,得罪了趙海玉,家家都吊喪。此案在當地引起了很大反響,請趙海玉幫助打官司的人更多了。
(二)
趙海玉成了登州府轄區內著名的訟師,因為常替民眾訴訟伸冤、且勝率極高,因而引起福山縣衙官吏的嫉恨,必欲處之而後快,總想找機會擠兌他。
王知縣鬼點子多,夏日的這天傍黑,得知趙海玉翌日要來縣衙替窮人打官司,忙找來第二天在衙門口值班的衙役張山、李水,如此這般地密謀了一番。次日卯時,趙海玉吃罷早飯,從旅店氣喘籲籲走進縣衙,一時內急,剛想如廁,就見張山說要大便,搶先跑進茅廁,關上廁門。趙敲了八九次廁門,張山就是不開,嘴裏吆喝著:“早了,趙刀皮。再不,你上女廁吧。”李水有點口吃,笑嘻嘻地附和著:“對,趙刀皮,你焦、焦急,趕快上女廁吧,裏麵正好有、有個娘們。”趙海玉一聽,心裏明白了八九分,原來是這倆小子故意找茬。跑出去小解來不及了,咋辦?他一看東廂房南牆根有幾棵柏樹,能避開人眼,急忙跑過去小解。此時,正好是升堂時間。李水一看,正中下懷,連忙喊張山出來看著趙海玉,自個跑進大堂:“老爺,趙、趙海玉目無官府,在縣衙東廂隨意撒、撒尿!”王知縣一聽,趙海玉果然中計,心裏樂了:趙海玉,今朝被我抓住小辮子,看本縣如何製服你。於是,一拍驚堂木:“帶上來!”衙役們:“威武——”
張山從茅廁出來看著趙海玉小便完,拉扯他上了大堂:“老爺,趙海玉押到。”王知縣二拍驚堂木:“趙海玉,你可知罪?”“俺何罪之有?”“你在縣衙東廂隨意撒尿!”“俺憋的沒辦法。”王知縣接著大聲嗬斥:“大膽狂徒,跑到縣衙撒尿,明是蔑視本縣,實則藐視朝廷!來人哪,重打20大板!”
此時,門外已經聚集了看熱鬧的眾多百姓,一聽王知縣審問趙海玉,競相觀看。張山、李水等衙役喜上眉梢,剛要動手狠打,就見趙海玉舉手:“且慢,縣大老爺,俺在哪兒小便不假,的確有錯。但事出有因,錯不在俺。真正挨板子的該是張山、李水。”“為何?”趙海玉接著說:“今早卯時,俺進縣衙,一時內急,剛要如廁,張山搶先一步鑽進茅廁,占著茅房不拉屎,俺連敲了10次廁門,張山硬是不開。這李水也內急,見張山不出來,就先到東廂撒起尿來。俺一看衙役把那裏當廁所,豈有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之理?所以,俺也在哪兒小解了。”隻聽張山狡辯:“老爺,大便不完,豈能開廁門,這有錯麼?”又見李水大呼冤枉:“老爺,小的根本沒、沒在哪兒小解,趙、趙海玉是無中生有,胡謅亂、亂編。”王知縣突然怒喝:“趙海玉!別無理狡辯。你有何憑據說張山占著茅廁不拉屎、李水先你小便呢?”李水搶先道:“老爺,少跟他費、費話,到外麵現場看看不、不就得了。”趙問:“怎講?”李水不知是計,信口開河:“一人撒尿一、一個窩,二人撒尿兩、兩個窩。若現場一個尿、尿窩,就是你、你所為!”趙又問:“若倆尿窩呢?”“我情願加倍挨、挨板子!”李水斬釘截鐵地說。
趙海玉立即說道:“縣大老爺,你可聽仔細了。這張山是否占著茅房不拉屎,你們進男廁瞧瞧有無新鮮大糞就行了;李水是否先俺小便,數數尿窩就明白了。眾人皆可作證,你可得給小民做主啊。”王知縣一聽,有道理,茅坑裏能無新鮮大糞?自個清晨就大便了一次,何況他人?一人撒尿尿倆窩,豈不是閑的沒事幹麼?於是,正色道:“馬上查看,若果真如此,定罰不饒!”說完,領著縣丞、主薄、師爺、仵作和兩個看熱鬧的百姓現場查看。眾人先到茅廁,大吃一驚:茅坑裏有點沒挖淨的大糞湯子,根本沒有新鮮大糞。後到東廂南牆根,又是驚訝:南北相隔一米半的兩棵柏樹下,均有一個尿窩。
王知縣一麵搖頭,一麵點頭,回到大堂。張山、李水不知大禍臨頭,正在得意忘形之際,就聽王知縣三拍驚堂木:“張山,你好大膽,占著茅廁不拉屎,故意刁難人。來人哪,打20大板!”眾衙役打完張山,王知縣四拍驚堂木:“李水,你身為衙役,不知廉恥,隨意在縣衙東廂撒尿,還勾結張山,欺負趙海玉。來人!板子伺候!”“老爺,不、不對,錯、錯了,冤、冤枉啊——”李水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挨了40大板。
趙海玉走後,王知縣心中悶悶不樂,部下挨揍,打在他倆身上,疼在自個心裏,總覺得那場兒不對。忙召喚張山、李水前來對質,再次查驗茅廁、尿窩,眉頭一皺,恍然大悟:原來夏季晝長夜短,人們起得早,大便時間也早。挖糞人一大早前就把大糞挑走了。這張山也是如此,大清早本已方便,待趙海玉來到縣衙,豈能拉出屎來?再說尿窩,李水見趙撒尿時,他麵向南,在南邊那棵柏樹下小解;張山出來時,他又速轉身向北,在北邊的柏樹下小解結束。很簡單,他是一泡尿尿出了倆尿窩。可是,自個怎麼就上當了呢?想著,後悔莫及,恨得咬牙切齒:趙海玉呀趙海玉,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三)
次年初夏,王知縣結交了福山城南大土財主李國富,家有千畝良田、萬貫家財。今天你請他,明日他請你,見麵稱兄道弟,好的一個腦袋,一個鼻孔出氣,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這天晚上,他倆又來到縣城同福飯店。掌櫃的姓肖名承祖,是李財主的大外甥。他有兩個弟弟,一個叫肖承基,以賣貨為生;一個叫肖承業,以鋦鍋養家。待承祖端上酒菜,二人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如酒逢知己,聊個沒完。話題聊到趙海玉身上,李財主早就聽說“倆尿窩”和“占著茅房不拉屎”的故事,忿忿不平道:“過去,俺們打罵個丫環、長短工、窮棒子什麼的,沒出什麼事。自從趙海玉當了訟師,現今,俺也不敢隨意妄為了。生怕被他抓住把柄,輕則罰銀,重則蹲監。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王知縣接著話茬:“何不動動腦子,治治他呢?你盡管放心,有本縣為你撐腰,怕他個球?”於是,倆人花了一個時辰,好好密謀了一番。
半月之後,趙訟師為旺遠村於老漢之女被惡少欺辱一案,到縣衙幫助打官司。王知縣審案、判案也算公道。時近中午,於老漢贏了官司,請趙海玉、兩個證人及女兒到同福飯店吃飯。5人點了四菜一湯。大家自然讓趙訟師坐了首席。酒足之後,承祖端上兩碗福山大麵,放在桌子上的首席位置,兩個跑堂的夥計分兩次端上8碗麵條,依次放在桌子上的次要位置。飯後,一幹人急急地趕路回家。誰知走到沙埠、塗山村東的外夾河邊緣,獨獨趙海玉鬧起肚子來。隻見他額汗直流,手捂著肚子:“不好!肚子難受。”說著,一頭鑽進旁邊齊膝高的苞米地裏,不管三七二十一,尚未蹲下就開始大便起來。重新上路,剛走了幾十步,複又大叫:“壞了,疼死我了。”幾步竄進一邊的高粱地裏……就這樣,他一會兒穀子、地瓜地,一會兒豆子、花生地,折騰的幾乎虛脫。也是急不可耐,慌不擇路,無意中踩到5棵苞米、2棵高粱、6棵穀子、3棵豆苗、4墩花生和地瓜,被老遠瞄著的李財主及下人瞅了個仔細,上前揪住趙海玉的衣領不撒手,嘴裏嚎叫著:“你這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刀皮,為何糟蹋莊稼?走!到縣衙見官。”於老漢等人上前爭辯,也無濟於事,隻好跟著到縣衙作證。
下午3時許,王知縣上堂問案。一見趙海玉被李財主及下人押上大堂,臉上露出微笑,一拍驚堂木:“升堂——”衙役們:“威武——”李財主惡人先告狀:“王老爺,剛才,趙海玉無故禍害我家地裏莊稼,請老爺給俺做主!”“有何證據?”李財主讓手下拿出踩倒的禾苗:“王老爺,這20棵莊稼苗全是被趙海玉踩的,鐵證如山!”
王知縣問:“趙海玉,這些禾苗可是你所為?”“是的,縣大老爺,於老漢等人可以作證,俺踩倒的不假,但有原因,同福飯店係李財主大外甥肖承祖所開。午飯時,肖掌櫃肯定在麵條裏下了巴豆粉,致使俺拉稀,情急之中,不小心踩倒禾苗,也是情有可原,還請老爺明查!”肖承祖急忙申辯:“王老爺,本店做生意講的是誠實守信、童叟無欺。趙海玉無中生有,誣陷本店,罪不可赦,請青天大老爺給小店做主!”趙海玉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袱,拿出一個紙包:“什麼誣陷?王老爺,這紙包裏有俺剛才的排泄物。你讓仵作檢驗一下,就一清二楚了。”王知縣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揚起:“你真有心計,誰給你檢驗?臭烘烘的,快、快拿走扔了。”隻見張山眼精手快,奪下紙包,速速丟在茅坑裏。王知縣接著說:“還查什麼?你們5人吃麵條,他們4人怎麼無事,偏偏就你多事?怕是你熱天中暑、胃腸不好所致吧。”“縣大老爺,剛才,俺提供的證物,憑什麼給扔了?你這是徇私枉法。”王知縣二拍驚堂木:“大膽狂徒,你毀壞莊稼,還敢誣陷本縣!本縣判你包賠李財主10兩銀子,限定3天內交齊。否則,加倍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