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隻知道祖國西南的青藏高原,乃世界屋脊,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卻沒有去過,那隻是一個夢。援藏,使我夢想成真。
飛機從成都雙流機場徐徐升起,越過四川盆地,飛行在12000米的高空中,剛才見到下方火柴盒大小的城鎮、村莊和細線一樣的公路很快消失了,青山隱退了,綠水流走了,車輛不見了。漸漸地,飛機下麵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蔚藍蔚藍,浩淼無邊,卻沒有波濤,沒有船舶,沒有風帆,沒有魚躍,沒有海鷗翱翔,隻有一縷縷流動的雲絲,更顯海闊天空。忽而,白雲朵朵,如綿羊,似白鵝,象大團大團的棉花飄逸在九重天,愈積愈厚,越來越多。進而,奇跡出現了,雲海中托起一座座灰黑色的峰巒,無草無木,無鳥無獸,象犬牙、淩錐,象海島、礁石,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直插蒼穹,如同《西遊記》裏的天上仙境,妙不可言,使我感到不知此時是在人間天上,還是在天上人間。地理知識告訴我,我們山東、上海同機上的援藏幹部們已踏上西藏高原。隻見大家紛紛爬在舷窗張望,拿出相機拍照著;隨行的電視台記者也端起攝象機,不停地錄著,攝下了這奇特迷人的仙景。“那是喜馬拉雅山,最高的是珠穆朗瑪峰”。同行者中不乏目睹過此山此峰之人。我急忙往遠處眺望,隻見白雲托起的山峰變大了,變白了。凹平處是厚雲,凸現處是雪山,白雲和雪山如影隨形,連成一體,一直延伸到天際,好一幅雪山白雲圖。
當我們沿著雅魯藏布江溯流而上,來到煙台對口支援的聶拉木縣,始知縣城海拔4000多米,掛在著稱於世的喜馬拉雅山西坡上,居民不足千人。當晚參加完歡迎宴會,已是大半夜。第二天清早,我出門一看,驚呆了,看山,層巒疊嶂,望不見山頂,一朵朵白雲圍著山腰轉著,飄著,流著,雲多時,把喜馬拉雅山一分為二,下麵是山,上麵還是山,遠處則是犬牙交錯、鋒利如劍的雪山。再看看自己,也身處雲霧中,那高高的樓房被雲一分,上層如同空中樓閣,不禁吟道:
陡坡掛著聶縣城,千人居住雲霧中。吳剛捧出青稞酒,嫦娥歌舞到天明。
聽說縣境內的樟木鎮海拔低處僅有1433米,有原始森林,四季如春,空氣濕潤,環境優美。我們為了戰勝高山反應,乘車來到了喜馬拉雅山南麓半山腰上的樟木鎮,午後漫遊樟木口岸,前所未見的自然奇觀出現了:同座大山上,左邊太陽高照,右邊卻雲霧彌漫,還不時地下著小雨,用唐代詩人劉禹錫的“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的詩句來描述,再恰當不過了。晚間,我望著叢林之中的萬家燈火,詩興大發,不勝感慨:
東山烈日炎炎,西峰細雨綿綿。白天人在雲中遊,黑夜燈光點點。
二次到樟木,完成任務後已近傍晚,一些機關和單位領導再三挽留,被我婉言謝絕。跳上越野車,滿目雲霧,淋淋瀝瀝的雨絲落在車篷上,我對司機千叮萬囑:駕車要小心,千萬別出事。車置身於雲層中,在蜿蜒崎嶇的中尼公路上顛簸著,我們如同奔馳在仙境,飄飄若仙,仿佛成了孫行者遨遊天空。行駛了約20公裏,到了“707”路段大塌方處,方才穿出雲層。下車後,腳下依然是茫茫雲海,把千峰萬壑分成兩截,雲上瀑布飛流,蒼鬆翠柏和奇花異草爭奇鬥豔;雲下還在下著蒙蒙細雨。勤勞勇敢的姑娘、小夥子們身著花花彩彩的藏服,正在滑坡處搬運物資,那沉甸甸的一袋尼泊爾麵粉或大米整整60公斤,每背一趟,都要踩著泥濘,繞過一些滾落下來的頑石,冒著上麵隨時可能出現的塌方滾石,艱難地走上200米,方可得到10元的報酬。。看到這天蒼蒼,雲茫茫,風吹草綠奇葩香,男男女女運貨忙的動人圖畫,我的心醉了。
到了11月初,印度洋吹來的暖濕氣流越過喜馬拉雅山,在聶拉木寒冷的上空形成了層層烏雲,瞬間,鵝毛大雪普天而降,山水林田路全披上了銀裝。晚間,房頂上掉雪轟轟作響,不絕於耳;晨起,雪厚1米多。下鄉救災,站在通拉山頂俯瞰雪域,可謂“山舞銀蛇,原弛蠟象。”除了碧空中的朵朵白雲,就剩下這波濤起伏的茫茫雪海了。
工作之餘,我站在縣城,常看到珠穆朗瑪峰、希夏邦馬峰和眾多雪山,又經常看到雲絮飄渺在群山和縣城中間。這是一方淨土,一片還未大規模開發的處女地。從高大煙囪聳入雲天、排汙管道密如蛛網的濱海鬧市而來的我,越發覺得這裏的蒼天清新碧藍,日月光輝燦爛,雪山氣勢宏偉,雲朵潔白無瑕,河水清澈見底,空氣新鮮純淨,人民勤勞質樸。往返於黃海之濱和雪域高原,這一處處美景更為清晰迷人。我隻想畫出這一幅幅雲山交融圖,可惜我太笨拙,拿不起畫筆,隻有搜腸刮肚地寫出上述文字了。
(1996年《膠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