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當一切都將歸於平淡(1 / 2)

我安慰自己,貓這種聰慧的小動物不會在有危險的地方出沒。當然我心裏明白,人與貓對危險的定義和反應能力有很大差異,尤其是我這麼一個小腦萎縮家夥和那麼一隻強健有力的壯貓相比。

莫言看起來平靜,心裏其實怕得很,否則拉著我的手也不至於汗滋滋。洞開的石門裏透出惻惻陰風,絕望與不甘的怨念撲麵而來,而那股潮濕腐朽的味道更給我帶來了許多不好的聯想。

“真的要和我下去嗎?”莫言又一次問道,“雖然他們夫妻對機關術並沒太多研究,所學不外乎都是我用過的那些,但若有什麼變數,恐怕……”

“你別說了,我都明白,變數不就是一死嗎,反正左明珠早到閻王爺那報到了,怕什麼?”他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可能高高興興再上別人的花轎。哀莫大於心死,與其心死不如身死,趁早了了這一世的牽牽掛掛。正在慨歎之際,頸後一陣涼意襲來,待我回頭莫言已將手收回。我摸著他碰過地方問道,“你幹什麼?”

“這樣遇到危險你便能及時從肉身裏被拋出,”莫言把我的手拉到胸前,輕聲說道,“如此一來就不會覺得疼了。”

真是有心人,連最後一丁點擔心都替我考慮到了。“走吧。”

火折子一燃,樓梯一節節清晰地呈現在眼前,百年間的塵埃踩在腳下,指引著我們去為往昔種種做個了斷。光滑的石壁、雕花的銅燈見證了短暫的繁榮更親曆了長久的淒涼。我們拾級而下,停在一處緊閉的石門前。門的上下兩端都有些碎了,貓能鑽過去,我們鑽不過去。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了解你,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很陌生。”莫言揉揉我的眉頭,“笑一個,這種表情不適合你。”

“笑一個恐怕有難度,尿一個還差不多。”我笑著把他的手推開,“其實我也不了解你,所以咱們倆扯平了,誰也不吃虧。”還有半句我沒好意思說,我不會讓你了解我的,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厭倦我。

莫言一手摟著我,一手去擰石門邊的燈座,門順利地開了,沒有我預想中的萬箭穿心發生。莫言輕呼一聲,轉身想逃,可剛轉過身臉又不由自主地扭了回去。高台上端坐著的一定就是他既怕見又想見,既想見又不願見的那兩位吧。

“別怕,都死透了。”我在莫言身後推了一把,“進去看看。”

沒想到這裏的壁燈中居然還有油,點起來終於能看清楚些了,運氣很好。我們打開的是道暗門,完好無損時與牆壁連於一體,想必是很難看出破綻的。可憐座上那對鴛鴦早已化成枯骨,但手卻仍握在一起,頗令我感動,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緣分啊。

莫言的呼吸越來越重,猜不出在想什麼,看他目露凶光的樣子,估計不是好事。我想他應該不至於衝上去咬人家的骨頭吧?地上有個不知從哪滾落的金屬物體,他走過去撿了起來,隨後將眼神投向了高台上的夫妻二人……

“不要啊!”我衝上去將他抱住,“那麼做你會後悔的!”

“後悔?我為什麼要後悔?”

“我知道你看見他們在一起心裏不好受,會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受害者,會覺得他們對不起你。不過等你靜下心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其實這世上並沒有多少真正的誰對不起誰,說白了就是我們自己不甘心而已,更何況說感情的事本就勉強不來。”我用力箍筋他的雙臂,“衝動是魔鬼,做人要淡定!”

“你說完了嗎?說完就放手。”莫言冷冰冰的聲音十分不悅。任誰被人戳穿了心思大概都不會高興吧。

“我不放,我不能讓你做後悔的事,除非你打死我!”

“說真的,有時候我還真挺想打死你的。”

嗯,有時候他還真挺想……什麼,打死我?“喂,你個喜舊厭新的混蛋,見了老情人就對我出言不遜,還有沒有點良心?小心月亮代表我懲罰你!”

莫言艱難地將提著不明物體的手抬起,“這是什麼?”

“不知道。”

他又用下巴指指倒在遠處一個兩頭大的細長金屬物體,“那是什麼?”

“不知道。”

“那好,我告訴你。我手裏這個叫做燈罩,那邊地上的叫做燈座,我隻是覺得這七零八落的看著難受想把他們擺好。”莫言歎了口氣,“這回能放手了嗎?”

“你保證是把燈罩放到燈座上,而不是把仇歌的腦袋放到燈座上再把燈罩扣到他肩膀上?”

“我在你心目中就這麼小氣?”莫言氣哼哼地從我懷裏掙開,將燈具扶起來擺好。

“沒有,我隨便說說,你別生氣嘛。”我討好地蹭著莫言,沒敢告訴他,原本我還以為他是想拿燈罩砸人家夫妻倆呢。唉,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台階上有個東西,看的不十分清楚,我便拉莫言往上走了幾步,這才看明白是隻淺口小碗,興許是裝貢果吧。我伸手想拿卻被莫言緊張地拽了下去。

他把火折子遞給我,之後恭恭敬敬地跪在階前磕了三個頭。

莫言將火折子取回後,把牆上的壁燈點起幾盞,我才得以把四周看個清楚。這很大很氣派,懸掛在牆上的帷布殘破不堪,這連顏色都分不清的東西雖說早已起不到裝飾作用,但當時應該看起來還挺能充門麵的。莫言領著我向正門走去,盡管我是受唯物主義教育長大的,但心裏還是對鬼神充滿敬畏,所以一直在擔心身後那二位前輩會突然站起來,幸好直到我們離開他們都沒動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