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1 / 3)

京郊十裏亭。

亭外,是蜿蜒的驛道,在一片平原中延伸出去,直到天際,承載著旅人天涯海角的行跡。

出京的人,親人故友送行的腳步都會在這裏停止。不過,今日的十裏亭倒是清靜的很,沒有執手相看淚眼的離人,也沒有催人斷腸的離歌別筵。

天空蔚藍一片,萬裏無雲,純淨的像是最上等的碧玉,陽光也早已退去夏日裏的銳氣,平和不少。

一絲絲的涼風,輕輕吹著,揚起少許碎黃的落葉。

一輛馬車,沿著驛道,轆轆而來,打破了原有的寧靜,也揚起驛道上黃沙一片。

到了十裏亭下,“籲”一聲,高大的車夫緊緊拉住韁繩,疾馳的馬車停了下來。

也和掀開簾子,蒙哥汗弓著身子,鑽了出來,機警地望了四周一遍後,發現四周沒有異常,才放心地跳下車,伸手,將淩霄抱了下來。

亭中陰涼,淩霄畏寒,隻能由蒙哥汗抱著,待在太陽底下。頭枕在蒙哥汗肩上,雪白的雪狐鬥篷掩住了她的容顏。

靠在肩上的腦袋稍稍動了動,雪白的鬥篷微微滑落,隱隱露出裏麵的蒼白麵頰。

過了許久,蒙哥汗和也和踩著腳下的一點黑影,四處機警地張望著,四周卻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連一隻蟲子都沒有飛過。

寒眸一凜,蒙哥汗的身子僵了一下,全神戒備。

身後的林子裏樹梢不安分地晃動了起來,枝葉沙沙作響,遠處,隱隱傳來車輪聲,由遠及近……

來人,不少!

果然,不出片刻,幾個黑影從林子上空騰空而起,迅猛有力地落在他們周圍,頃刻間將他們包圍。

轆轆馬車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卻終究還未現形。

“呲”一聲,也和的彎刀出了鞘,在陽光下泛著森冷的白光。也和的目光像極了那森冷的白光,淩厲地射向周圍的黑衣人。

微微皺著眉,蒙哥汗緊了緊手上的淩霄,目光卻直接忽略那些人,隻是全神戒備地注視著車輪駛來的方向。

驛道上,與他們來時相反的方向,出現了一個黑點,然後慢慢變大,從黑點變成馬車。

蒙哥汗的眼睛微微眯著,目光淩厲起來……

“籲……”車夫是一個精壯的漢子,韁繩一緊,長喝一聲,馬便不再前進,原地踏著碎步。

蹬,蹬,蹬。

許久,一片寂靜,隻有馬蹄蹬蹬的聲音。

終於,一杆碧綠的玉簫,在嚴嚴實實的車簾上劃過,撩起了一條細細的縫,隻是強光下,卻看不清裏麵的情形。

“淩霄,身體可還好?”珠玉相碰,聲音清脆動聽。

“交出解藥!”不待淩霄回答,蒙哥汗沉沉地喝了一聲。

“你們來的,比我想象中的晚。我以為,一旦你們發現紅斑,就會折回來,沒想到,你們竟然會先回都城。看來,蒙哥汗並不怎麼在乎你。淩霄,一個不在乎你的男人,你又何必在乎他?蒙哥汗不適合你,離開他,忘了他吧。他不可能給你幸福。”

祁的話,讓淩霄想起當年,她心愛的兔子死去的時候,祁也是這般安慰她。同樣輕柔的語調,同樣暗暗湧動的脈脈溫情,心中先是一陣驚顫,接著一陣惡心。這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人?他的演技怎麼這般爐火純青!

“咳咳咳……”怒氣跟著糾結在胸腹中,話到喉間,卻成了猛烈地咳嗽。

身上緊緊箍著的手,緊了緊。“別說話。”附在淩霄耳邊,蒙哥汗低低地吩咐了一句。

“廢話少說,交出解藥!”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承載著洶湧的怒氣,像是要把那層薄薄的黑色簾子撕的支離破碎,將裏麵的人萬箭穿心。

祁卻依然鎮定,甚至,他看到蒙哥汗的發怒嘴角微微地勾了起來。

“淩霄,胸口有幾朵淩霄花了?按時日算,應該有三朵了吧?你知道,我給你下了什麼藥,什麼時候下的藥嗎?

還記得,你走前我來找你嗎?那個時候,我發病了,是你給我喂的藥。我在藥丸外麵下了毒。這毒叫魅。是用處子的血製成的。一次去西陲的時候,無意間得來的。

說起來,這毒還真是有趣,世上罕見。使用前,將魅泡在水裏,它就會向油一樣浮在水麵上,然後,下毒的人可以根據自己想要的圖案,在水麵上勾勒出來,畫好了,再往裏麵灑點雨前雲霧的粉末,它自己又會變成粉末沉下來,無臭無味。這樣,就能用了。中毒的人身上,就會出現下毒的人所畫的圖案。

淩霄,你中了魅。

隨著時日的增長,你胸口的淩霄花會越來越多,像是一串耀眼的鏈子,環住你優雅的脖頸。

當第七朵淩霄花盛開的時候,淩霄,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淩老師的淩霄花,當世無二,我曾經向淩老師學畫,雖說學不到精髓,卻也還是能畫出幾分風骨來。你覺得,我畫的如何?與當年比,可有進步?”

述說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一般,祁娓娓道來,語氣中倒是充滿了對魅的慨歎。以他的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用法這樣有趣的毒。

“你可還知道淩霄的意思?”淩霄的聲音虛弱地縹緲起來,仿佛有一隻巨大的手扼在她脖頸間,口鼻間如遊絲般的氣息隨時都會被扼斷一般。

“直繞枝幹淩霄去,猶有根源與地平。不道花依他樹發,強攀紅日鬥修明。記得,淩老師曾將這幾句詩提在他的畫上。”

“咳咳咳……你還記得?咳咳咳……咳咳咳……”

緊緊箍在身上的手應聲緊了緊。視線也從馬車上收了回來,盯在淩霄身上,不安而惶恐。“別說話。”

抬頭,對上自己心愛的男人。深邃棕眸中的擔憂落入了淩霄深陷但是依舊有神的眼睛裏。清澈的雙眸中泛起淡淡笑意,嘴角也微微揚起。“我沒事。”

“人人都說,我淩霄人如,咳咳咳……人如其名,咳咳咳……你就應該知道,以我的倔強咳咳咳……不會輕易屈服的。咳咳咳……咳咳咳……”劇烈地咳著,淩霄慘白的臉上倒是顯現了微微的粉紅,隻是,喉間已經腥鹹。

“可是,你們還是來了。難道,你們來不是為了解藥嗎?”再次,祁的嘴角揚起,言辭間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春風和煦,多了一分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