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驚的抬起頭。最後的霞光潮水般湧進洞窟,年輕人一步步靠近自己,飛舞的金發與黃昏交織在一起。奈芙瑞斯突然產生可怖的幻覺,她看到自己變成一隻陷入蛛網的小蟲,被月光般的細絲急速吞噬……
“我害死了母親……他們詛咒我一輩子不會愛上別人……”
在他向她伸出手的一瞬,奈芙瑞斯輕盈的逃開了。男子沒有追上去,隻是一言不發目送著她的背影。
他們之間的空氣一點點變質,散發出某種迷惑而戰栗的氣息。奈芙瑞斯不再允許他走進岩洞,年輕男子也越來越憂鬱,每天傍晚他都會一動不動站在岸邊,空虛冷漠的目光飄向大綠海的另一側,那是安那托裏亞高原的方向。
那頭翻卷的金發逐漸沒入夜色,奈芙瑞斯恐懼的發現自己的心也隨之沉落。
“為什麼要親近一個妖女?你是誰?你想得到什麼……”
奈芙瑞斯一襲白衣站在神廟中央,無數麵銅鏡映出她顫抖的紅唇,也終於映出他的背影。他們在鏡子裏與對方擦肩而過,沉默的走向月光黯淡的海灘。
偷偷從神廟裏溜出來,和他的幾個同伴混在一起,奈芙瑞斯生平第一次喝醉了。她搖搖晃晃的湊近,盯著他威嚴典雅的配劍。他一言不發拔開銅鞘將劍遞給她。
“這就是傳說中最堅硬的鐵?”
奈芙瑞斯碰了碰鋒利冰冷的劍刃,“原來如此,你能劈開銅鎖根本不算什麼神跡!”
他略帶醉意捏捏她的鼻尖:“親手摸到這麼稀罕的寶貝,準備怎麼報答我呢?”
奈芙瑞斯一把揪住他的金發:
“有個大騙子現在都不肯告訴我真實姓名,我為什麼要報答他!”
她眯起眼睛目光狡黠得像隻小狐狸,
“鐵劍在赫梯也是及其珍貴的武器,底比斯皇朝的第一公主命令你老實交待――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要躲進這座孤島?”
年輕人忍不住笑了,在奈芙瑞斯眼裏笑得過於放肆。他突然俯下身,灼熱的呼吸摩挲著她的臉:
“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隻要你跟我回赫梯,可愛的公主殿下。”
奈芙瑞斯驚惶失措轉過臉,那雙藍灰色眼睛裏毫不掩飾的yu望讓她輕輕發抖。大海的呼吸聲鋪天蓋地裹住了她,奈芙瑞斯恍惚間聽到一名少女在漆黑的神廟中拚命奔跑,神廟深處金色的蛛網間,落下幾片殘缺不全的翅膀……
“我在阿什克倫的家族墓地裏,沒有看到你的墓碑……”
奈芙瑞斯整夜惡夢連連,夢中的女子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第二天清晨她夢遊般逃出神廟,來到荒涼寂靜的海灘,灰蒙蒙的天空中盤旋著一隻孤獨的鷹,遠處浪濤翻湧,一艘小小的木船上他的兩個同伴正在忙碌。
他從茂密的樹叢背後一眼看到了她,就如她夢中無數次重複的可怕瞬間。他唇邊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像是被魔鬼召喚,她也笑了。他帶著她來到一片僻靜的崖壁下,奈芙瑞斯夢遊般的伸出手,捧起一縷淡金色的發,輕輕貼在麵頰上,柔和而冰冷的觸感一點點鑽進她的肌膚。
“我昨晚夢見了那張網……”她幽幽的望著他,紫眸中閃爍著憂鬱的幻彩。
“奈芙瑞斯……”他呻吟一聲,伸手撫mo她散發著異香的嘴唇,和頭發不同,他的指尖很燙。
船悄無聲息的駛來,他該走了。
“我無數次地向伊修塔爾女神祈求……能夠把你帶走。”他放下手,低沉的聲音再次裹滿幾乎燃燒的灼熱。
“你們的女神怎麼回答的?”奈芙瑞斯嫵媚的笑了。
“……這是秘密。”
他輕吻一下她的手,聲音突然恢複了平靜,藍灰色的眼眸如同秋日的海洋。
望著他登上甲板,奈芙瑞斯猛然轉身,淚水奪眶而出。她知道他還在等她,等她在最後一刻改變主意。可是滾燙的唇和急促的心跳告訴她不能回頭。
船終於走了。
半年後穆爾西裏王子在哈圖薩斯繼承皇位,奈芙瑞斯也終於知道那名年輕商人的真實身份。他就是赫梯帝國最有權勢的貴族:圖裏亞斯議會議長,穆爾西裏的姐夫和親信――烏爾蘇.漢蒂裏親王。
艾舒娜.漢蒂裏夫人在哈圖薩斯戰役中被當成人質慘遭叛軍殺害,隻留下兩個年幼的兒子。正如奈芙瑞斯譏諷的那樣,那名冷酷的男人為了獲勝不惜將妻子推向屠刀。
新皇登基的消息傳來,麥阿特城主搜遍王宮上下,最後將那件稀世珍寶――“伊修塔爾的祈禱”誠惶誠恐送到親王手中,表達自己無法獻上外孫女的歉意,奈芙瑞斯對他的做法又好笑又悲哀,隻是這些對她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終於從夢的邊緣墜下寒冷黑暗的懸崖,也因為她自出生之日起就是被所有人唾棄的妖女,眾神從未給她自由選擇命運的權利。
不久,法老最小的兒子雅赫摩斯前來看望這位異母姐姐。他們在這座孤島上相依為命整整一年,直到埃及人與喜克索斯侵略者的戰爭暫時平息。卡美斯法老隨即宣布大赦天下,奈芙瑞斯也終於和弟弟一起,第一次回到那片同時賜予她生命與厄運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