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嘴角一撇,手上點按住某個穴位,保持姿勢不動,“那個死丫頭的話你也信?她的腸子不知道拐了幾道彎。”
“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先生堅持要問,月娘也隻好如實說,“我前兩日不是進城回了哥嫂家麼,城裏都在傳佃家台有人染上天花官府派了官兵來查的事,街坊四鄰知道我住在佃家台就來問我,我當然照實說了,你也知道,這瘟症不知道怎麼就會染上,大家都很恐慌,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導致手美的魚賣不出去,所以她以為我是成心針對她故意這樣做的。”
“那你到底是不是誠信針對她故意這樣做的?”
“顧郎——”月娘拉長了尾音,不悅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也這樣懷疑我麼?”
顧先生盯著她,“那城中人是如何知道手美賣魚的事?”
月娘手指纏繞著手絹,一副並不知情的無辜模樣,“她總是上城裏去賣魚,誰不會知道一點?反正總是有人知道的,一傳不就傳開了,我覺得大家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顧先生點點頭,姑且信了她,“既然事情因你而起,為何你還要拿鐵鍬鏟她?”
一說這個月娘就來氣,“是啊,我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她這樣說就是想害我唄,這點小伎倆也隻能騙騙姐姐!顧郎,你不會也被她騙了吧?她可不像看上去那麼單純,也不似以前那樣有原則,越長大越精明!”
顧先生不耐煩地說:“她還是個孩子。你非要讓自己和她一般見識?”
月娘知道和他說有關手美的話總是惹他不悅,便不再多說,轉了話題,另說了幾句逗趣的話,吃吃地笑一番,然後聽見那邊廂房裏傳來咳嗽聲,顯然是有人在提醒時侯早,於是兩人便吹燈睡下了。
沒想到第二日一大早,那個不單純越長大越精明的孩子竟然一拐一拐地過來了,月娘將一盆子水潑出去,“哎喲,仁美,你到這裏來才幾步路程,還要勞煩姐姐來送麼?”
張仁美老實地說:“今日姐姐與我一同上學。”
月娘心中一堵,就是不喜歡這死丫頭往自家男人跟前湊,以前還說要學寫字,這麼大個人竟然要人手把手地教!她知道兩人關係差,越說不讓她來她會越跟自己對著幹,隻好對著張仁美說,“先生隻收了你一人的侑金,當初可沒說還連帶著要教姐姐!天底下有這好的事麼?”
張手美本不打算理她的,可當下她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讓她很生氣,她就那麼愛錢麼,給她雙眼貼上兩文錢,讓她以後都從錢眼裏看人好了!“月娘您操的心態多了!教不教,許不許,都是顧先生說了才算。要是先生說不教,我立馬就回家去!”
連個外人都知道自己是說話算不上話的人,這都是為誰在操的心啊?到最後裏外都不是人!月娘從鼻子裏哼一聲,一跺腳,端著空盆回屋去了。
張手美和張仁美進了書房,不一會兒,顧先生來了,笑嗬嗬地說:“手美今日有空來陪讀?怎麼樣,腳傷可有大礙?”
“沒事,好得很快。”特別是在空間池塘洗手之後,現在她腳指甲裏連淤血都沒有了。
顧先生依舊教的是論語。張手美經常檢查張仁美的功課,知道先生教的規則,一日教一則,教三日複習兩日,半年過去了,一本論語學完,又重新開始學。張仁美的學習守則是顧先生教什麼他就學什麼,張手美問過他為什麼不學別的,張仁美隻說溫故而知新,今日張手美便拿出來問顧先生,顧先生也是給的這個答案。
這年頭,讀書人讀書都是為了考科舉,當然要習讀四書五經,所有儒家經典全部都要學得滾瓜爛熟。可是張手美打聽過,眼下科舉考試最熱門的是明經和進士兩科,明經重貼經墨義,進士重詩賦,經義全賴背誦,詩賦卻需發揮。在這兩科之中,又以進士出身的最為榮耀,仕途最好,所以讀書人趨之若鶩。為什麼唐朝是個詩歌全興的朝代,與科舉的讀書的前途不無關係。所以,這年頭的文人不是腐朽的,不是麻木的,是恣意瀟灑的,神采飛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