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郎慢慢講菜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心思不知飛往何處,月娘看了一眼劉氏,劉氏又在譏笑自己了。她低頭扒飯。
不知道什麼時候,樹上的蟬兒開始扯開嗓子叫。
要說在古代是熱天兒難過還是冷天兒難過,張手美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絕對是冷天兒難過!古代的夏天一點也不炎熱,你想想,沒有鋼筋水泥的封閉,沒有大廈如林,沒有各種各樣的廢氣烘烤,樹林多,原野空曠,就是酷暑,也總有涼意。
這樣土和草砌的房子尤甚,不如水泥聚熱,再炎熱的夏天,坐在穿堂中,總是十分的沁涼。
進入六月,人變得易困易乏,特別是蟲娘。
她吃早飯的時候吐了。“可能是天氣太熱,一點兒也吃不下。”張手美第一反應以為她中暑,這時候的天還不至於吧,太陽都沒爬上樹梢。她為她倒了杯涼水,“你坐著歇會兒吧,我來收拾。”
“手美,最近你不常去城裏,是不是賣魚的活計有了變數?”
張手美以為蟲娘和張阿生都沒在關心這個事,沒想到起床的時候張阿生問過,現在又輪到蟲娘問這個事。加起來有三回該去而沒有去了,她也一直沒提過,現在的境況……要不要告訴他們?
蟲娘又說:“發生了什麼事你可千萬別瞞著我們。咱們是一家人了,有什麼苦一起分擔才是。前些日子收麥,才收了七鬥,要是你賣魚的活計做不了,我們再一起想別的辦法。”
於是張手美將天花的事導致賣不了魚講給蟲娘聽,蟲娘並不驚訝:“我和你爹合計過,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事。沒事,這些天我納了一些鞋底,不如你拿到城裏去賣,不管賣多少,都能貼補貼補。”
“做鞋底怎麼沒跟我說說,我也能幫著一起做。”
“納鞋底的活兒眉兒幫了我些,正好可以教她針線。咱家買的一畝薄地都是你出的力,你也辛苦了很久,能多歇著就多歇著。其實你們都還小,養家的事本是我和你爹應做的事。”
自從蟲娘來了之後,張手美很少到罩房去看自家的米和麥子還有多少,舂米的事她不再做了,做飯的事她也基本上沒做。現在聽蟲娘這麼一說,才想起來到罩房一看。眼下就沒有多少剩餘,米就快要見底,罩房裏隻有兩袋前些日子在姑母那邊的二分地收的一點麥子。
“蟲娘,家裏沒糧的事你怎麼不對我說。”張手美有些責怪,如果她知道的話也不會這麼閑散,總要想辦法,又不是池塘裏沒有魚,想辦法賣一點也不一定非得等到秋天的時候啊。她有些擔心蟲娘的身子,“這些日子你總說吃不下,是為了多省一口給我們吃吧?還說不要我獨自擔著,蟲娘,你們也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很多人像我這麼大也嫁為人妻了,開始養家了,我有什麼做不得的。”
收拾完廚房的活,張手美拿了蟲娘納的十雙鞋底,也沒心思在家多呆,出去走走,說不定能找到些機會。
今日的天兒可不是一般的好,剛到巳時,已經熱得走不動。還好到了城牆根,張手美溜著牆邊的黑影走,進城後,也溜著牆邊的影子處走。可是越走影子越短,太陽曬得一頭黑發發燙,張手美拿出手絹,在脖子處抹了抹。
城裏不知道是誰家在辦喜事,鑼鼓震天。榮華街邊鋪子裏的夥計都在店前伸長了脖子去看,好像一會兒要從這裏過的。張手美選擇榮華街,是因為這條街上有些鞋鋪,她既然是為自己家賣鞋底,就一定要賣出去,現在時辰不好,不能自己擺攤去賣,隻好看看做鞋鋪的還不會要她的東西。
有家鋪子前,老板送買鞋的客人出來,站在門口翹首以盼,客人許是也想留下來看看熱鬧,與他說著閑話。
“柳三郎都娶第四房了,還這麼舍得。”
“你又不是不知道柳三郎是什麼人,前麵娶的一個個不都是這樣,人家就好這一口!怎麼說他家也經常光顧我們的生意,一會兒花轎路過的時候,我們也要放兩個炮,恭賀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