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咱有這樣好的師長與朋友(1 / 3)

一九九一年有一次我去看望初到中央樂團擔任指揮的陳佐湟。此前他在美國印第安納大學獲得了音樂博士學位,那時學音樂的人有博士學位的很少。我喜歡他的交響樂,更欣賞他的教養和風度。

在陳家,聽說張抗抗住家在此小區。並聽說她的愛人小呂風波中出了一點麻煩,身陷囹圄(後來沒有事了)。我乃決意去做一回不速之客,看望一番。張抗抗未在家,我給她留了個條子。過去,張雖然常常在京,我們並無來往。此後,我們與抗抗的交往多了起來。

我與芳,有時候還有張抗抗搭伴多次去過宗璞那邊。那時,馮友蘭老先生還健在,九十高齡,忙於哲學史的寫作。用劉心武的話:是真名士自風流。宗璞沒有高級職稱,沒有一官半職,沒有級別待遇,但是她受到同行與青年們的尊重。

《紅樓夢》,李義山,這都是宗璞愛談的話題。能夠與宗璞談詩論文,也是一種清雅的享受。雖然她或有時也抨擊時弊,帶棱帶角,但是尖銳的話從她嘴裏出來,似乎經過了類似詩教——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的雅化、“禮化”處理,令人悟到世界上隻能以禮文對待野蠻,以高雅對待粗鄙,以雍容對待急火攻心;這樣,才有希望。否則隻能是對立雙方的趨同,是以暴易暴,以鄙代鄙。她說話慢條斯理,聲調特別像我國早期有聲電影的配音。

她在文學圈子裏,頗受尊敬。我在北京文聯時曾經隨著林斤瀾、劉心武等一起來找她。林、劉也各有各的個性,但是在尊敬宗璞上,大家意見一致。比較不喜歡宗璞的書齋風味的是林默涵,相信林老更較真的是工農兵,林老堅持隻有與工農兵相結合,到三大革命運動的第一線去,才有革命的嶄新的文學。他老人家討厭書卷氣,文人學人的家學淵源。但是胡喬木欣賞宗璞,八十年代一次宗璞住院,胡老關心並給有關部門打了招呼。他看了宗璞寫的《哭小弟》,給宗璞寫了信慰問。哭的是宗璞的弟弟,英年早逝。

宗璞是一個大孝女,她始終耿耿於懷,一位學界大人物在國外說了馮老一些不是那麼負責任,更是絕對不肯好漢做事好漢當地認下來的話。她一直憋著氣,有話要說,卻未必能夠得到理解。

好在使宗璞不快的關於馮友蘭的風言風語沒有再發展下去,過去了。這也算“後文革”時期的一大進步。

有一次我與芳約宗璞與蔡先生一起遊香山,時值春日,良辰美景,心情愉快,春遊雲雲,也令人回憶起校園生活。走了山路之後,我們到頤和園東門旁的一個不太大的西餐館吃午飯,說好的是我們做東,出門前我負責帶了鈔票。

樸樸素素,簡簡單單,吃完飯我怎麼找也找不到錢了。我麵紅耳赤不要說,芳羞愧得掉了眼淚。宗璞一再安慰,說是堅決接受我們的“請客”,她先墊上,把發票給我們,等我們回家後給她如數把錢寄來。芳仍然難過萬分,無法平息。

而在付款離去之後一秒鍾,我找到了錢了。是在另一個褂子口袋裏。

現在,蔡先生已經不幸病故。宗璞幾近失明失聰。她仍然堅強地生活著寫作著。二○○三年,在青島中國海洋大學召開我的創作的國際研討會,她的論文的題目是《耳讀王蒙舊詩有感》,單這題目也令人感動。

除了宗璞,我們與李國文、諶容、張潔等也有許多交往。一九九一年春天一起去了一次大連開發區,感受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

我還與林斤瀾、童慶炳、韓靜霆、何鎮邦等文學人一起應一個公關協會的邀請去了一次牡丹江,我們在鏡泊湖遊泳,享受黑龍江的夏天。我也非常感謝那些對我表達了關心和友誼的溫暖的藝術家,例如鄭振瑤,例如李穀一,例如王景愚,例如一些音樂家和畫家。一九九二年兩會期間,魏明倫帶著黃梅戲的著名表演藝術家、美麗的馬蘭來我家看望。可惜,到了魏先生給我們照相的時候,相機突然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