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六)(1 / 1)

大鋒麵色陰沉地放下電話,對坐在對麵的楊軍和李非說:“是嚴永剛,說有事兒找我。”

他們仨正在瑞海酒館的一個包間內促膝而坐,專門為今天發生的事商討對策。

楊軍麵色沉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吭聲。

李非看了大鋒一眼,問道:“說沒說什麼事兒?”

大鋒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老楊,你今天的確有點兒太衝動了。”李非轉過頭望向楊軍。

楊軍回過神,情緒激動地大聲說:“‘南昌起義’打響了武裝革命奪取政權的第一槍。咱也得給嚴永剛點兒顏色,讓他知道人民的力量是不容忽視的!好歹我也是個副總,他連商量都沒跟我商量就要撤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是傀儡,還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猛一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往桌上一頓,繼續義憤填膺、旁若無人地喊道:“再說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她孫珊珊能幹什麼?無非就仗著是嚴永剛的親戚嘛!她憑什麼當項目經理啊?他以為這個項目經理是個人就能當呢!憑什麼撤李非啊?”

大鋒不屑地哼了一聲:“民營企業的家族化現象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了!”

李非點點頭:“是啊,這種家族化甚至會拖垮一個企業。由於這些人的存在,公司很難營造出一種公開、公平、公正的氛圍。”

“在普通崗位上倒也無所謂,可讓他們去做項目經理卻一定會產生很壞的結果。”楊軍歎了口氣,麵帶憂慮地望著他們倆說,“大家都是辭了工作奔著我來的,我不能對不起你們呀!”

李非擺了擺手,笑道:“行了,我這皇上還沒急呢,你個太監倒先急了!咱們還年輕,找工作的機會還多得是。”

“李非說得對,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可是……”大鋒忽然話鋒一轉,“我們別誤會嚴永剛,他對李非會不會真的另有安排?”

楊軍拍了拍大鋒的肩膀:“王劍鋒同誌!毛主席教導我們,一定要丟掉幻想、堅持鬥爭,資本家剝削勞動人民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閑心開玩笑?”

李非也笑著在一旁湊趣,他拍拍大鋒的肩膀,說:“王劍鋒同誌,無論在什麼時候我們都要保持樂觀的革命主義精神嘛!”

“看來於千裏說得沒錯。今天你們也聽見了,我問他項目獎金的事兒,他連個屁都沒放,這分明就是想賴賬嘛!”楊軍更加堅信了於千裏的說法。

大鋒點了點頭:“我也怕嚴永剛不兌現自己的承諾。如果那樣的話,大家這一年就都白忙活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李非有些焦急地望著他們倆。

屋內一片沉寂,他們仨一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過了半晌,楊軍首先開口道:“我想,嚴永剛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他真要對我下手,你們怎麼辦?”他像一個即將慷慨就義的烈士一樣,凝視著大鋒和李非。

“跟著你一起犧牲!”大鋒和李非對視了一下,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忽然之間,楊軍覺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他用手扶著大鋒和李非的肩膀:“有你們在,嚴永剛就是想對我下手也得三思。”

李非作出一副表情嚴肅的樣子,語調深沉地說:“‘遵義會議’在最危急的曆史關頭,挽救了黨、挽救了紅軍、挽救了中國革命……”

楊軍也大義凜然地把手一揮,大聲說道:“對,等時機成熟,我們就振臂一呼,揭竿而起!”

大鋒接道:“我怎麼感覺咱們要鬧革命了呢?”

“不對,我發現我們跟革命還不大一樣。革命是什麼都沒有,可咱們已經有了‘半壁江山’,憑什麼連自己應得的利益都要不回來呢?我們拚命打工圖的是什麼呀?”

“雖然不是革命,但目的卻和革命一樣!”

“沒錯,革命的目的無非是兩個:一是推翻,二是改良。推翻咱就先不用考慮了,隻要能把公司的分配機製改良好、透明化,那也就值了。”

“對,解放區的天還是明朗的天,咱們國家還是人民民主專政,怎能容他一小資本家呼來喝去的。”

“消滅法西斯,自由屬於人民!”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幹杯……幹……”

“打倒土豪,打倒土豪,分田地,分田地……”

“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繼承革命先輩的光榮傳統……不怕困難,不怕敵人,頑強學習,堅持鬥爭,向著勝利勇敢前進……”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

他們肆無忌憚地用筷子敲著桌子和碗碟,手舞足蹈地高聲唱著。

就像小時候那樣。

第十一章 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