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等不得了,吳佩孚即便不答應張作霖出兵,張作霖也要硬來了,他不能因為吳佩孚的死撐而最終貽禍自己。張作霖對吳佩孚已經仁至義盡,為了讓吳佩孚答應自己出兵,他甚至願意將入豫奉軍的指揮權交給玉帥,但是吳佩孚始終不願意讓步。既然如此,張作霖隻能下手了,奉軍開進河南,準備強渡黃河,直取鄭州。吳佩孚不願意抵抗,因為他明白老張這麼做也是無可奈何,他跟張作霖做了大半輩子的敵人,雙方有勝有敗,但是他知道張作霖雖然精明,但重情重義,此次出兵河南非為落井下石強奪地盤,實是自保之計。吳佩孚不答應老張出兵,但也不願意抵抗老張,此時的吳佩孚無疑是矛盾而糾結的。
吳佩孚不抵抗,並不意味著別人也不抵抗,比如河南省長靳雲鄂,又比如跟隨郭鬆齡叛亂已無麵目再見奉係故人的魏益三。靳雲鄂和吳佩孚有隙,在此之前甚至被吳佩孚免職,部下也部分被繳械,二人的矛盾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為了維護直係的團結,前直係老大,自從賄選之後便名聲大惡的曹錕也來勸說二人。曹錕是個好領導,為人寬厚能容人,深得直係眾人的欽敬,本來他自經曆馮玉祥叛亂、兄弟曹銳自殺的變亂後便已不想再問政治,但是在這樣的危局下,曹錕還是被直係舊人抬出來緩和局麵,畢竟老曹的人緣是遠好於吳佩孚的。勸說有一定的效果,靳雲鄂總算沒有叛離吳佩孚,但是靳雲鄂容不得張作霖進入他的地盤,所以他的意思是,如果吳佩孚自己不願和張作霖翻臉,那麼他來當惡人。吳佩孚無力約束,隻能聽之任之。
靳雲鄂組織保豫軍抵抗奉軍,張作霖當然很生氣,在這種情況下玩窩裏鬥最要不得。其實真是窩裏鬥嗎?老張未免也太輕看了靳雲鄂。但無論如何,老張還是有足夠的力量搞定河南,如果連這個能力都沒有,老張還可能去跟北伐軍對抗嗎?很快,奉軍便對鄭州形成了圍攻之勢,吳佩孚很無奈,張作霖在不久前已經發了一封絕交信過來,老張的惱怒有道理,但是抵抗不是吳佩孚的意思。不管怎樣,鄭州顯然是待不下去,吳佩孚隻能離開鄭州。
但是老吳在河南太礙事了,豫軍和奉軍交戰隻是一方麵,馮玉祥此刻也虎視眈眈,老吳待在河南,隻能成為奉軍的障礙,老吳沒辦法,在輾轉了兩地之後,最後決定去四川。河南對吳佩孚意味著太多東西,吳佩孚在鼎盛時期坐鎮洛陽,舉手投足都影響著中國的局勢,但是如今,落寞的吳佩孚已經無力再去捍衛他的尊嚴,盡管他不願意,但是他必須走。一路淒涼,眾叛親離,老友罹難,吳佩孚在赴川的道路上頗多坎坷,但是老吳為人世所仰望,雖有趨炎附勢之徒落井下石,但也有重情重義之人伸出援手。直奉敗後是湖南的趙恒錫,而此次則是四川的楊森,此人素敬玉帥為人,在玉帥落難之際慷慨接納。
就在老吳徹底告別民國舞台之時,河南也發生了變故,部下靳雲鄂投靠國民黨,被編入馮玉祥旗下,這對於張作霖無疑又是頂壞的消息,靳雲鄂輸誠,河南門戶大開,這時候的河南局勢已經對革命軍較為有利了。張作霖需要對抗的敵人來自四麵八方,獨立支撐危局已然顯得艱難。
張作霖剛入河南時,氣焰囂張,對武漢和南京方麵都形成了壓迫,因此,東征的提議遭到擱置,雙方達成了共抗外敵的默契。具體來說就是武漢方麵的張發奎(目前是第四軍軍長)和唐生智進軍河南,而蔣介石則率部進入蘇北作戰,目標直指徐州。這種局麵對武漢方麵顯得更為不利,因為蔣介石的實力隻會在戰爭過程中越發強大,而武漢方麵,時間拖得越久形勢就越被動。果然就在唐生智與奉軍激戰之際,武漢後院起火,夏鬥寅和許克祥先後造反,這讓武漢的政治空氣進一步緊張起來。
道不同不相與謀
武漢軍隊內部不穩——夏鬥寅於5月17日在宜昌發動兵變進攻武漢(最終被葉挺所部擊敗)。唐生智部將何鍵授意許克祥於5月21日率眾襲擊中共控製的湖南工農組織,發動馬日事變。這一切當然不是偶然的。
我們知道,年輕的中共是一個在社會變革方麵略顯激進的政治集團,而在北伐過程中,更是所到之處都大張旗鼓地搞工農運動,而其中兩湖則是中共的活動中心。兩湖當然是唐生智的地盤,而唐生智本人就出自豪門世家,他手下的各路軍官當然也大部分來自湖南的地主士紳家庭。於是,問題就來了,中共在別地兒搞革命的時候,這幫人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當然就沒那麼簡單了。中共在兩湖熱火朝天地搞底層革命,在農村打土豪分土地,自然不免就牽涉到兩湖軍官的家眷親人身上,而這就造成了這幫軍官的強烈不滿。於是,再有蔣介石那邊一攛掇,本就對中共的革命懷有敵意的部分軍官可不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反了他娘的唄?夏鬥寅造反和許克祥造反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