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西南軍閥這四個派係中早年最出風頭的滇係講起。
情人眼裏出西施
說到滇係,首先要提的人物就是蔡鍔。蔡鍔其人,用兩個字就能概括:人傑。蔡鍔打小家裏麵窮,但是天資聰穎,當地有個名士看他非池中之物,就資助他念了書,當然也是四書五經之類,蔡鍔也不含糊,12歲就中了秀才。當然,如果老在八股文章裏麵打轉,弄得酸腐不堪,蔡鍔也就被糟蹋了,好在16歲那年,他遇上了名師——那年他考上了長沙時務學堂,顧名思義,就是辦新學的,而這位名師,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啟超。梁啟超啟蒙了蔡鍔,讓他從孔孟之道抽身開來,更冷靜理智地看待中國的局勢。而蔡鍔也確實是有誌青年,深感國家孱弱,民族危亡,於是便有了救國救民的雄心壯誌。17歲那年,蔡鍔去了日本,同時也換了行當,要救國,方式多種多樣,但是最速效的,自然還是軍事。20歲那年,蔡鍔考入了日本士官學堂,他學習刻苦,思想深透,才氣縱橫,與同學蔣方震(民國著名軍事理論家蔣百裏)、張孝準並稱“士官三傑”,由是聲名日盛。回國後,各省對其爭相延攬,蔡鍔先後在江西、湖南、廣西等地教習軍事,深得官兵敬重,在南方軍界聲望日隆,人稱“馬中赤兔、人中呂布”。1911年,蔡鍔受雲南都督李經羲盛情相邀,入滇任職。
蔡鍔來雲南的這年,很不巧,正是清朝末年,不久便爆發了武昌起義,各省革命黨人爭相發難——當然,雲南也不例外。蔡鍔不是革命黨,但是他跟革命黨一樣,對清廷已經喪失了信心。因此,他同情革命黨,平時也時常跟同盟會的人秘密來往,允諾一旦有事,就給予“絕對同情和支持”。革命黨我們是知道的,能鬧騰,但是鬧騰之後卻沒個定算。就拿武昌起義來說,鬧完之後覺得黨眾大抵人微言輕,怕鎮不住場子,最後免不了還要搬時任湖北都統的黎元洪出來壓陣。雲南也大抵如此,隻不過此人比黎元洪那是強多了,黎元洪對革命這個概念那叫兩眼一抹黑,但是蔡鍔那是實打實地理解革命。同時,也指揮了革命。
雲南新軍裏頭不少基層軍官都來自雲南講武堂——朱德的母校。這些人學了新軍事,幹脆政治觀念也新了。在革命黨的熏陶之下,很多人也成了革命黨,有了革命基礎,再有了蔡鍔這樣的人物坐鎮,那革命自然是手到擒來。1911年11月3日,雲南革命成功,而蔡鍔,當然也是順理成章地當上了都督,一切都是波瀾不驚。
雲南的革命進行得輕鬆得意,但是臨近省份就沒那麼愜意了——四川的一眾袍哥攪和是攪和了,卻是越攪越亂。軍政府一看,自己吃喝還得倚仗四川呢,幫幫忙吧,就派了兩個團去援川;貴州也革命了,但是革命完了之後,革命黨外強中幹的本性就暴露了,遺老們一看革命黨不過如此,就想反革命——反過來革命,革革命黨的命。於是派了戴勘來向蔡鍔說情,要求滇軍出兵理亂,蔡鍔一看老同學來求情,自然不能怠慢,派了唐繼堯過去。
也是該唐繼堯發達,而今他不過是一營管帶,名不顯聲不揚,不夠出挑,但是蔡鍔讓他去貴州,那就是一筆好買賣。唐繼堯是有雄心的,一心想聞達於亂世,因此,逮到了這個機會還肯放鬆?即便最後貴州革命黨也派人來遊說蔡鍔,讓蔡鍔別多管閑事,蔡鍔也確實想不管閑事了,命令唐繼堯轉道去湖北了,但是,唐繼堯不管那個,接茬大踏步朝貴州前進。雖然唐繼堯隻不過有一個營,但俗話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貴州一個小省、窮省,曆來唯雲南馬首是瞻,更何況唐繼堯還是應邀前來,又有蔡鍔的麵子掛著,這趟去貴州這幫官老爺能虧了他嗎?果不其然,唐繼堯去貴州稀裏嘩啦清理了革命黨之後,就被推舉為都督。
一營管帶,出了趟差,擺平了些沒權沒勢的革命黨,然後居然混上了都督——這就是命啊。不過,機遇固然可貴,但能把握住機遇也同樣可貴,唐繼堯能那麼輕鬆就搞定貴州的亂局,自然不是等閑之輩——唐繼堯雖然不比蔡鍔,但也著實是個人物,無法治世,但起碼也能亂世。
南北和談之後,清廷最終覆滅,袁世凱借著革命黨舉事的東風,憑靠手中的鐵拳和滿肚子的心眼,混上了民國大總統。蔡鍔跟革命黨,說實話交情有限,參與指揮革命,更多還是因為看不上清廷——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是共同的敵人倒了,這點交情自然也靠不住了。蔡鍔是個有見識的人物,不比一些個憤青,就知道要打、要鬧,其實打鬧不是目的,興國安邦才是目的——他看不上革命黨可能就源於此。革命黨能打不能定,社會基礎薄弱,孫中山也不是能立馬帶領民國走向富強安康的強人。蔡鍔看上的強人是袁世凱,他認為中國要發展,要擺脫積貧積弱的局麵,希望就在袁世凱身上。
不光蔡鍔對袁世凱寄予厚望,他的恩師梁啟超也一樣如此。可能有人要奇怪了,袁世凱跟維新派那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啊,當年譚嗣同不就是被他給賣了的?怎麼梁啟超現如今卻成了擁袁派了?其實也不用奇怪,梁啟超當年搞維新,是為了救國,現如今擁袁,同樣也是為了救國——而在民國,最符合梁啟超救國要求的,也就是袁世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