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很好處理,龍雲需要中央,中央也需要龍雲,雲南如果能不再鬧亂子,對於老蔣而言那是再好不過,於是老蔣也就送了個順水人情,欽命龍雲為雲南省政府主席,這也就幫龍雲解決了名分問題。第二件事,龍雲尚需攢足了勁再作計較,周西成領兵入滇,這是滇係自民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小弟要爬到老大頭上來,哪個做大哥的能容忍這等事情?因此,不管從私人恩怨,還是從派係顏麵,龍雲都要教訓一下周西成,而且需得一擊成功,如果教訓個小弟還要一次不成來兩次,那滇係也就趁早別當黔係老大的好。
龍雲準備齊全,並聯結了與周西成有隙的黔係將領李燊,於1929年1月親自率軍入黔,此戰事關龍雲在西南的名頭,因此極為慎重,自己親自帶兵也是此意。周西成原本就不是龍雲的對手,更何況還有個李燊配合,一時之間難以抵敵,連戰連敗,而李燊則趁機攻城略地,居然最終將周西成在鎮寧擊斃。這下龍雲的麵子找得夠大。本來龍雲隻是想給周西成一點顏色看看,沒想到另有收獲,非但報了當年的一箭之仇,居然還幹掉了周西成,此次威風可算不小。不過得到老蔣和龍雲支持的李燊也沒幹多久的貴州省主席就被周西成舊部給逐了出去,龍雲最終還是沒能像唐繼堯一樣控製貴州。
當然,滇黔之戰又給了一直伺機反撲的胡若愚機會,胡若愚這次找了個內援,是龍部叛將孟坤,兩方分別從川南、滇東北共同進兵,目標當然還是昆明。龍雲眼見昆明危急,而貴州又局勢大定,便將入黔滇軍星夜調回增援,當然了,胡若愚幾個是乘虛偷襲,而龍雲是匆忙布防,初時龍雲自也是形勢不利。雙方在昆明碧雞關一場惡戰,龍雲部未能占到便宜,眼見對方是兩路夾攻,而自己部隊又是久戰疲敝,按部就班打下去不免有些難纏。這時,龍雲的參謀長孫渡獻計於他,要說也不是啥新招,當年馬超、韓遂與曹操大戰潼關時,曹操就使過,沒錯,就是反間計。曹操當年是把一封又塗又改的信給了韓遂,引起了馬超疑心,而這次龍雲則將一封寫得明明白白的信給了胡若愚——這封信說孟坤兄跟我如此這般,一定能全殲胡若愚和張汝驥等輩,事屬機密,閱後焚毀。其實這封信是假裝寫給孟坤的,卻好像無意送錯了人,沒想到胡若愚耍詐一生,竟被不怎麼耍詐的龍雲給耍了——胡若愚居然就信以為真,以為孟坤是行當日黃蓋之事,幹的是臥底勾當,所謂反叛龍雲,自然也是裝出來的。
胡若愚和張汝驥原本對孟坤就不咋相信,心想這次好歹天不絕我,總算讓我事先得了消息。孟坤確實是完了,龍雲部反擊之時,找的就是孟坤,而胡若愚和張汝驥則冷眼旁觀,認為這倆不過是在演戲,直到孟坤部戰到幾乎全軍覆沒之時,胡若愚才醒過味來——原來他媽的那封信才是戲,這次是真打!但是晚了,疑神疑鬼的胡若愚聰明反被聰明誤,被這個壓根算不得高明的計策給耍了。孟坤一完,那就是唇亡齒寒,無奈之下,隻能匆忙撤退,準備退到滇西再作計較,不過事不過三,胡若愚這是第三次,龍雲還能讓你再過了?龍雲部一路掩殺,胡若愚和張汝驥部大敗,一退再退,張汝驥最終被俘,後被槍斃;而孟坤則遭遇翻船,溺死江中;胡若愚僥幸撿了條命,率殘部投靠桂係,但是元氣大傷,再無力與龍雲爭鋒。
胡若愚找完了外援找內援,把折騰的能耐發揮到了極致,但是不管是周西成的外援,還是孟坤的內援,最終都沒能援了他——其實,就算援成功又待如何?胡若愚縱然狡詐,但是光靠狡詐是不能爭衡天下的,說到底,要在這麼個亂世闖出名堂,狠和詐都不可或缺,不過滇係儼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夠狠的唐繼堯雖然狠過了頭,但也威風過,當過五省聯帥,執掌過西南三省,現如今的胡若愚狠不足,隻有詐,但是詐到要去求當年滇係的小弟黔係幫忙,也實在窩囊。
龍雲終於好歹是擺平了胡若愚,有驚也有險,自己還成了殘廢,但是龍雲跟唐繼堯一樣,也夠狠。不同的是,唐繼堯是蠻橫,而龍雲是硬氣,那麼硬氣的龍雲能不能超越蠻橫的唐繼堯呢?
草根
龍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躲過了胡若愚無數的明槍暗箭,驚也有,險也有,曆時三年,波折無數,終於將胡若愚這個最大的對頭給戰翻在地,當上了雲南繼唐繼堯時代的龍頭老大。龍雲跟唐繼堯是兩路人,唐繼堯是正兒八經的職業軍人,打小估計就立下誌願要揚名立萬,屬於正路的亂世梟雄;龍雲沒上過軍校,快三十歲了還在瞎晃悠,要不是機緣巧合自己做生意出了事故,估計還不會走上政治的道路——他是草根。龍雲自小習武,混過幫派,搞政治所需要的心路閱曆,其實他都不缺,但是草莽終究是草莽,混到這份上,也就是龍雲的極限了。
唐繼堯讓滇係成為了民國政局中雖稱不上主流但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當然,唐繼堯的持續經營能力著實不敢讓人恭維,他足夠蠻橫,亂世之中也確實需要這種霸道。但是悲哀的是,唐繼堯的所有優點也就隻有蠻橫二字了——更別說蠻橫在很多政治場合還談不上是優點。於是,巔峰一時的滇係也緊隨著舊桂係的腳步走了下坡路,都是舊貌換新顏,不同的是,桂係換了山頭之後更加英氣逼人,李宗仁、白崇禧顯見是比綠林好漢陸榮廷強多了,而滇係呢,龍雲雖說不錯,但也隻是不錯而已,你要讓他帶領滇係謀求更大的發展,他沒這個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