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雲貴為一體,地理意義上稱為雲貴高原,而清朝時期有雲貴總督,可見雙方聯結之緊密。
革命打了個轉
說到黔係,首先要提的人物自然便是劉顯世。劉顯世是興義人,為當地豪族,其父劉官禮以辦團練起家,後為清廷賞識,因功擢升,後任知府。劉家在興義有兵有權,有錢有勢,當地豪紳大賈,乃至知縣府衙,凡遇大事都需請決於劉家,堪稱興義的土大王。當然,劉顯世從興義的土大王要做到貴州的土大王,自然也是需要一點契機,而這個契機便是辛亥年間爆發的武昌起義。
且說武昌首難,天下震動,貴州為西南邊陲,清廷素來統治根基薄弱,革命黨人自也想趁機發難。時任貴州巡撫的沈瑜慶當然整日裏惴惴不能自安,心裏想著烏紗帽是保不住了,但又不想輕易投降,便病急亂投醫,速召劉顯世率部進入省城,為其羽翼。可惜的是,這劉顯世還沒來得及進省城,沈瑜慶的官帽就丟了,革命黨和立憲派的幾個人一合計,覺得貴州山高皇帝遠,湖北都反了,貴州還不反?於是,雙方就到沈瑜慶那請命去了——說是請命,實際就是威逼,沈瑜慶一看自己無依無靠,叛黨勢大,也不得不承認貴州獨立。而貴州這一獨立,自然官府衙門都得改組了,幾方推舉楊藎誠為貴州軍政府都督,張百麟為樞密院院長。
張百麟是當地同盟會首腦,但是反是造了,自己卻沒有雲南蔡鍔那樣的威望,而要鎮住場子,就必須要倚重貴州當地豪強。戡亂未遂的劉顯世,原是氣勢洶洶護駕去的,結果護駕自然是沒護成,但部隊卻兵臨城下了,革命黨一看乖乖不得了,趕緊有福同享,有官同當,就任命劉顯世為樞密院軍事股股長。
這些地方大佬對清廷沒啥感情,反就反了,也沒啥,反正官照做,銀子照拿,但是革命黨這般懦弱,也讓他們起了奪權的念頭。沒多久,這幫老爺就把革命黨給收拾了,楊藎誠被逼著離黔北伐了,負責省城治安巡防的同盟會要角黃澤霖被暗殺了,而楊百麟呢,則先去公務考察,考察回來以後就差點被暗殺,這下也就明白了厲害,灰溜溜地逃了。但是即便連下殺手,這幫老爺也是覺得自己實力還不夠,革命黨這玩意兒,也不是光靠暗殺就搞得定的。所以一琢磨,覺得要找個靠山,他們想到的是雲南的蔡鍔,派去遊說的則是蔡鍔的同學戴勘。
戴勘跟蔡鍔在留日期間就已熟識,私交甚篤,跑到雲南後就對貴州軍政府大罵一通,大意是這幫乳臭未幹的小孩什麼都不懂,貴州如今亂成一團,見天有人被暗殺;又拍了蔡鍔的馬屁,說些隻有鬆坡兄才能解民倒懸之類的奉承話;最後言歸正傳,要請老兄不辭勞苦,派兵入黔理亂。蔡鍔一聽此事,也覺得事態嚴重,但又不太相信革命黨人真會見天鬧亂子,但是老同學的麵子又不能不給,猶豫再三,就派出了唐繼堯前去貴州看看端倪。
當然,地方大佬們想到去找蔡鍔,同盟會自然也想到了,這戴勘和唐繼堯前腳剛走,後腳鍾昌祚就聞訊而來。此公自然也是極力辯駁,說蔡公不了解貴州實情,不要聽信奸人妖言惑眾,說貴州兩派爭鬥由來已久,也不是朝夕所成,大家各掃門前雪,鬆坡公的大名,在下仰慕得緊,但還請思量則個。蔡鍔為人公道,一聽也有道理,確實不能聽信戴勘一麵之詞,而真跟革命黨鬧出了誤會,大家麵上都不好看,索性就跟鍾某說的那樣,不偏幫,看熱鬧。於是,蔡鍔就傳令出去,讓唐繼堯也別去貴州了,轉道四川,然後去湖北探探虛實。
唐繼堯當時隻是個管帶,不大不小,在雲南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頭。其人又是心高氣傲,想著這次以欽差身份入黔,幾方麵都得買蔡鍔一個麵子,說不得就推他坐了首席——要取功名,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蔡鍔讓他去湖北,唐繼堯可不傻,湖北這地方水可深著呢,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眼前有這美差不幹,難不成還去湖北討臉色?唐繼堯主意已定,跟蔡鍔說前隊已經入黔,如今勢難改道,來都來了,還是去貴州看看為好。而那個剛遊說完蔡鍔的鍾昌祚也知唐繼堯入黔非同小可,趕緊拍馬來追,但是,剛走到安順就被暗殺了。
這唐繼堯一入黔,就立馬殺字當頭,不管三七二十一,拔掉了軍政府,幹掉了一幹革命黨人,然後在舊派的擁戴下當上了貴州都督。唐繼堯在雲南算什麼?現如今卻當上了一省都督。唐繼堯此次入黔,其實蔡鍔後來都改了命令了,但是唐繼堯知道生米煮成了熟飯,蔡鍔也莫可奈何,更何況,自己出任貴州都督,對蔡鍔也大大有好處,將來有些什麼事,不怕貴州不幫腔。唐繼堯想得明白,關鍵時刻毫不手軟,於是就抓住了機會,從一個小小的管帶突然躍升成為封疆大吏,功名也由此發端。
唐繼堯畢竟是外客,舊派擁戴他,自然是希望他能重用舊吏,唐繼堯自然也是投桃報李,重用這些擁戴有功的地方大佬,而新派人物則一無例外遭到清洗。唐繼堯上台後,最得勢的就是劉顯世,他被任命為貴州軍政部部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日領兵進入貴陽,是為了給沈瑜慶當保鏢,沒想到保鏢沒當成,自己卻鴻運當頭,興義的土大王現如今跑到省城來顯威風了。唐繼堯是客,自己是主,客嘛,總是要走的,而他這個主豈不馬上就成了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