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望月一木一樣,這條橫路擋在他們麵前,超子蹲在地上一番查探之後,分析得出兩邊都有剛走動過的痕跡,無法判斷出具體的去向。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又是一道選擇題,這個選擇自然還是交給了查文斌,他現在已經是這支隊伍的絕對領袖。
對於這種毫無根據的選擇,查文斌也隻能是聽天由命了,他選擇了右邊,正準備出發,突然,卓雄說道:“他們去了左邊。”
“左邊?”超子問道,“你怎麼這麼肯定他們去了左邊?”
卓雄指著身後的石壁說道:“你們過來看,這兒有一個小箭頭刻畫的痕跡。”果然,在卓雄射燈照著的位置上,有一條淡白色的箭頭印,線條刻畫得十分粗糙,看樣子是匆忙之中用小石塊刻上去的,看著痕跡,很是新鮮。
“這應該是我爹。”說到這兒,卓雄頓了頓,不過臉色隨即又恢複正常了,“我爹以前是個木匠,做木工活的時候為了方便記榫頭的位置,經常會畫這種箭頭用來標記方向,隻是他畫箭頭跟別人有個區別,尾巴上會帶上一個勾,你們看那箭頭上是不是有一個小勾?”
查文斌湊近一看,果真,那箭頭的尾部還有一個很淡的小勾,可能是用力不夠,所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這個發現真的很重要,查文斌喜出望外地看著他說道:“你小子是怎麼發現的?”
卓雄看著查文斌堅定地說道:“剛才我先下來之後,四處察看地形,無意之中就瞟見了,這一定是他給我們做的記號,至少在目前看來,他很有可能還活著。文斌哥,相信我,朝左邊走,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
“傻小子,不信你我們信誰!”查文斌拍了拍卓雄的肩膀,轉過身去,對他們幾人說道,“聽卓雄的,大家跟緊點,卓雄兄弟走在前麵,你們站在中間,我和超子兩人殿後,路上盡量不要說話,需要溝通的話用手勢代替,另外仔細看看路邊還有沒有其他記號。”正準備開路,查文斌又說道,“特別是你冷姑娘,這兒真的很危險,明白了嗎?”
冷怡然看著這群家夥個個都一副嚴肅的表情,特別是隊伍裏那個橫肉臉,看著就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她衝著查文斌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算是答應了。查文斌還是放心不下,就讓她走在自己前麵,又從兜裏掏了一道符出來讓她塞進口袋裏,隊伍這才正式行動起來。
這種山體內部的通道,無外乎兩種形式:人工開鑿和山體運動,不過看這裏,應該屬於典型的地震造成的山體撕裂,因為一路上散落的石塊和變化無常的地勢,證明這兒沒有人工痕跡。隻是那具古怪的屍體,也讓他們皺起了眉頭,從身形上看,這東西就是他們之前遇到的氐人。不過因為最近怪事見得太多了,除了冷怡然之外,其他人倒還算是淡定,查文斌用一句山裏的沒見過的動物多算是勉強打發了。
這裂縫大的地方能開卡車,小的地方隻能趴在地上鑽過去,不過連日來的危險倒也沒人叫苦,冷怡然還覺得這種探險很是新鮮刺激,絲毫沒感覺到疲勞。前方的腳印依舊顯示隻有四人,每隔一公裏左右的位置,卓雄都能在石壁上發現留下的那個記號。這也讓他們心中多了些底,畢竟有人在前麵探路,至少證明暫時還是安全的。某些路段,需要停下來搬動石塊,看著這些塌方,多半是之前那幾次動靜造成的,好在都不大,除了偶爾有些小石頭滾落,連隻蟲子都沒見著。
給查文斌的感覺,他們這一路似乎是在往上走,因為人多還夾雜著個女人,行進的速度並不算很快,一直到地上出現了第二具氐人的屍體。
這具屍體橫在地上,脖子上的傷口尚未凝結,黑乎乎的血正在往外滲,這也讓他們第一次完全認識了氐人。
氐人的脖子以上部位和人並沒有任何區別,在五官上,甚至能辨認出這是一個年輕男性氐人,隻是他的身子太過詭異,沒有任何衣物,從脖子起以下的位置長滿了鱗片,隻是現在已經被血水汙染,但也還能倒映出射燈發出的閃閃亮光。這氐人的身子要比正常人大上一些,尤其是胸腔,更加圓滑突出。從這具屍體上看,這家夥似乎沒有腰,也就是沒有盆骨,更為奇特的是他的腿,氐人的腿很短,直接從身子上分離出一雙短小又粗的腿,但是他的腳,根本不是人的腳,而是和鴨子一般,是蹼!
這氐人的手同樣覆滿了鱗片,手掌跟人也不同,也是蹼!隻是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杆青銅造的模樣十分古怪的兵器,超子和卓雄檢查了他的傷口,分析得出是一刀斃命,被直接切斷了喉嚨。氐人的凶悍他們這些人都是見過的,雖然從他們的身體結構上看,這些人似乎水戰更強,但也不至於被人一刀就給結果了,所以超子說下刀的人肯定是個高手!
這多少讓查文斌心中緊張起來,與鬼鬥他不怕,但是與人鬥,那就難說了,更何況這具新鮮的氐人屍首表示這兒附近肯定還有其他氐人,說不定這隻是一個巡邏放哨的,他們已經走進了氐人的核心地段。
按照老王的說法是以鳥為圖騰的顓頊部落吞並了以魚作圖騰的氐人國,然後才形成了新的魚鳧圖騰,那麼不排除,其中的某一支殘存的部落逃到了這山穀中繼續繁衍生息。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顓頊作為正統的黃帝後裔,氐人自然會把我們漢人視為滅族仇人,新一代的魚鳧王自然也就成了氐人心目中的仇人,所以他們大舉進攻魚鳧王的寢陵也是情有可原,至於他們這群人,在氐人的心目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殺了自然也不會錯。
隻是讓查文斌耿耿於懷的是那個台階,氐人是從那兒出來的,為何魚鳧王最後又從那兒進去了,他們不是仇人嗎?再說那個地獄的洞口,氐人又是怎樣知道的?從這具氐人的屍體來看,身材相當壯實,他們也掌握了相當成熟的青銅冶煉技術,並且這一身鱗片在當時應該是起了相當作用的護甲,怎麼會輸給當時的漢人呢?不過這一切,查文斌隻是深深地埋在了心裏。
在招呼了大夥提高警惕之後,隊伍的前進速度也加快了,如果這真是個哨卡,那要不了多久氐人就會發現,要是被那群家夥攆上了,雖然是在陸地,又有幾分把握能對抗這種原始的、未知的力量?除了脖子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弱點。
細心的卓雄發現,前麵的地上還有零星散落的血跡,超子這個專業戶隨手捏起地上帶血的灰塵嗅了嗅,拍著胸脯肯定這是人血!
“人血?”卓雄一下子緊張起來,“那就意味著有人受傷,文斌哥,我們是不是得快點了!”
這兒亂七八糟的事情已經攪亂了他的心,查文斌恨不得早點找到卓玉貴,然後馬上下山。於是他所以他立馬催促加快進度,隊伍幾乎是小跑著在趕路了。
在翻過幾塊巨大的落石之後,一條明顯由人工開鑿而成的階梯順勢而上,燈光順著階梯一舉而上,一眼都望不到頭,看樣子起碼有兩百米,正在感歎呢,卓雄說道:“噓,關燈,你們看那上麵。”
幾人立馬熄滅了射燈,抬頭一看,隱約中台階的頂部有幾道光線正胡亂地晃悠著……
氐人那種原始社會是絕不會有這種玩意兒的,那麼用燈光的隻剩下一個可能:望月一木!
為了不打草驚蛇,眾人隻是靜靜地窩在原地,連呼吸都調整到了最小頻率,生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好在沒過多久,燈光消失了。可查文斌還是按住了卓雄,讓他多等五分鍾。
又過了一會兒,見沒動靜了,隊伍裏隻讓卓雄一人開著射燈,其他人小心地按照隊伍的順序跟在後麵。這石階修得也不是很工整,不少地方缺一塊斷一塊,有的地方寬,有的地方窄,看樣子的確是年久失修了,加上這接近60度的仰角,爬起來可真不是那麼輕鬆,隻要隊伍之中有一個人沒站穩滾落下來,那引起的反應可就是一連串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王的年紀大了,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出現這種閃失,驚得在後方的查文斌冷汗連連,連日來除了冷怡然之外,其他人的體力都已經嚴重透支,登山這種體力活現在已經是在考驗他們的精神了。卓雄心有掛念,速度自然就快了,但他是以偵察兵的體格在前麵帶路,這可就苦了後麵的人了,橫肉臉已經是氣喘籲籲,老王隻剩下出氣,聽不見進氣了。
這一台階就足足耗費了他們半小時,等爬上頂的那一刻,一群人都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想必剛才望月也是在這兒歇腳。查文斌回頭看了一眼,要是在這裏滾下去,估計跌得連渣渣都剩不下了。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個低矮的洞穴,因為著急追趕,休息五分鍾,卓雄第一個鑽了進去,不到一會兒,他再次出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道:“前麵有好多火光,如果情況實在不對勁,我們就撤。”
“火光?”查文斌不解地問道。
卓雄指著身後,比畫著說道:“穿過這個洞,下麵像是有一個巨大的坑,我看見無數的火光在跳動,還有嘈雜的聲音,我們怕是到了氐人的老窩了。”
既然來了,查文斌也就作了各種準備,不去看一看,他那些心頭的結,恐怕永遠也解不了:“先進去看看再說,但是你們注意一定要安靜。”
幾個人貓著腰,魚貫而入,剛進洞穴一股冷風迎便麵吹來,讓他們都不禁打了個冷戰。查文斌是第一個看見下方全景的人,天啊,這下麵果真是一個巨大的坑,說是坑不如說這裏的山體是一個巨大的中空,就像是從內部被掏空了一般,一眼看見下麵密密麻麻散布著點點火光。借著這些火光甚至能看見一座座石頭壘起的房屋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其中正中間豎立著三支特別亮的火光,正熊熊燃燒著,不過在這一片黑暗之中,要想完全看清卻不是那麼容易,隻是查文斌總覺得這個村莊好熟悉。怎麼看都和外麵蘄封山腳的那個村莊有幾分相似,不,不是幾分,除了材質不一樣,這兩者的布局完全一致。至於中間那團最亮的火焰,不正是古井的位置嗎?有人按照那個村莊,完全在這裏拷貝了一份!
“他們肯定摸下去了,文斌哥,你說我們要不要也下去?”超子小聲問道。
一旁的冷怡然立馬跟道:“那還用說嗎?這地方看著就刺激,如果我們能把這兒的一切公之於眾,說不定就是本世紀末最大的考古發現了,哈哈!”
查文斌真有點頭疼這姑娘,心想著你們那蠱蟲怎麼不在她身上多待會兒,這麼早把她弄醒幹嗎啊!看一旁的卓雄都皺起了眉頭,查文斌決定還是下去看看:“不要發出聲響,關掉燈光,摸著黑下去,隊伍不要走散,這裏麵到處都是危險。”
這兒下山的道路雖說也有台階,不過比起剛才的爬山,這兒可要累得多,又是摸著黑,隻能一個挨著一個,拉著手慢慢挪動著,一邊要提防氐人,一邊還要留意不被望月發現,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他們才勉強下到半山腰。
這一路下來,除了遠處火光燃燒發出的“劈啪”聲,便再無其他,安靜得猶如走在外麵的那個村子裏一樣,查文斌明白這絕對算不上是個什麼好兆頭,便決定就在這兒先蹲著,先看看情況。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出“哈哈”大笑的聲音,那是一種極盡瘋狂的笑,幾個人的神經立馬緊繃了起來,抬頭一看,三支大火把的下方,隱約有人影在晃動著!
“是他們!看來他們已經找到了,文斌,事不宜遲,我們必須要加快速度了!”說話的是老王,這撥人裏,他是唯一見過望月一木的。
“先摸到村口,等會兒老王你帶著冷姑娘先躲在一邊,不要暴露,我們四個人想辦法摸上去。你們不是說過,沒有我手中的這塊太陽輪,他們也沒用嗎?”查文斌掂量著手中那塊輪形青銅器物說道。
“聽薑兄說,太陽輪是唯一的鑰匙,至於怎麼弄,其實我們也不知道。”
超子捏著手中的武士刀已經興奮起來,對於軍人,恐怕對於日本這個民族都有一種天生的仇恨,這是骨子裏就帶著的東西,無法改變。幾個人貓著腰繼續往前,沒一會兒便到了村口。根據自己關於對那村子地形的記憶,查文斌很快便製訂好了路線,唯一不同的是外麵的村口是石人石馬,這兒的卻是一塊巨大的碑,碑上歪歪扭扭地刻畫著三個字符,也沒人能夠解答出來是什麼意思,兩根巨大的青銅柱豎立在道路兩旁,柱子的頂端是一個盆形器物,裏麵正燃燒著熊熊烈火。
老王看著這些柱子感歎道:“古人取火不易,都是用些耐燒的油脂做燃料,我下過不少墓地,有的通道打開,裏麵還有火光,也不知燒了幾千年了。”
摸進村子之後,查文斌小心地進了一個屋子,察看一番,確定這兒是沒危險的,便讓老王和冷怡然留在這兒,那姑娘起先死活不肯,被查文斌連哄帶嚇才說服,臨走之前,查文斌又在地上用七星劍畫了一個圈,讓他們倆待在那圈內等候,又覺得不妥,把袋裏那六枚滅魂釘給拿了出來,分發給他們二人,叮囑要是遇上什麼古怪,就拿這玩意砸過去。
滅魂釘上刻畫的符籙,查文斌隻覺得比他自己所畫的符紙要厲害得多,雖然歹毒,但也絕對能鎮住那些不幹淨的東西。這兒距離中間的火台不過一百來米,有個什麼事,能夠第一時間救援。安排妥當之後,橫肉臉和卓雄一個小隊,查文斌和超子一個小隊,這兩個偵察兵都有著極強的戰術素養,彼此之間核對了一下手勢,四人提著各自手中的家夥往前摸去。
蜿蜒的小道和村莊裏如出一轍,中間那個空曠的位置,三根巨大的青銅柱拔地而起,查文斌確信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火把,足足有三十幾米高,一人都未必能環抱那柱子。柱子的頂端巨大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三根柱子一字排開。而下方,其中一個男人手中正拿著武器頂在一個老頭後背上,似乎是想讓他往柱子後麵走,而那個老頭像是畏懼什麼,不敢前去。
雖然看不清柱子後麵是什麼,但是那老頭,他們可都認得,那不是卓玉貴是誰?
“媽的,德國造MP5,這群狗娘養的還真下了血本了!”超子看著手上從老王那拿來的五四手槍咬牙切齒地說道。
“有幾成把握?”查文斌對於這種事還真不了解。
超子看了下地形,說道:“一旦從這裏衝出去,我們麵對的是將近一百米的空曠地帶,那就無處藏身,全部都會暴露在他們的射程之內,五四式的有效射程充其量不過二十米罷了,論火力他們對我們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必須得造出一點混亂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不然我跟卓雄也很難靠近。”說著,超子又用手勢跟不遠處同樣趴在地上的卓雄作了一個交流,兩人的看法基本一致。
查文斌想了一會兒,從兜裏摸出幾樣東西,一張白紙,一炷香,還有一支毛筆和一個硯台:“我隻能給你們爭取一分鍾的時間,這種小把戲,我估計他們一眼看不出。”
超子用大拇指測算了一下距離,點頭道:“行,一分鍾就一分鍾,那就先試試!”
旁邊的查文斌已經變戲法一般用白紙紮起了一個小人,又用毛筆蘸了朱砂給畫上了五官,在背麵寫上了一串小字,獨自一人退到一個隱蔽處,點了一炷香,半分鍾後,查文斌說道:“好了,你們準備!”正說著呢,超子看見一個光屁股的小男孩提著個燈籠一笑一顛地朝著柱子那走去。“那是什麼?”超子瞪大眼睛說道。
查文斌微微一笑:“一個小把戲,我捏了個假人,無魂無魄,隻有形態,最多一分鍾就會散掉,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正在柱子下逼著卓老漢的望月一木,聽到有“咯咯咯”的笑聲,心頭一驚,回頭一看,一個小孩正朝著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