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區地帶,騾子和苦力都是運載貨物的工具,可是他們之間也存在著競爭。渭水盆地與漢水流域之間有二百五十英裏的距離。要把大量的棉花運到遙遠的漢水流域,相比之下,苦力比騾子更適合運載。我們沿著山路走,看到很多背著大捆白棉花的苦力。他們好似背著螞蟻蛋的螞蟻,沿著山路爬行,每走一步都得費好大的力氣。我們了解到,他們每天走八到十五英裏的山路,將一到二百磅重的棉花送到目的地,最終卻隻得到七美分的薪酬。
四川是中國西部人口密集的地區。來到了天府之國,我們看到很多苦力忙著運貨,而沒有人用騾子載運。苦力們背著很重的貨物,像是背著一座塔一樣。每人都帶著一個小拐棒,很像英文裏的T。有了這種拐棒,他們休息時就更加方便了。隻要把它放在身後,貨物也就可以支撐在拐棒上。我們還遇到一些用竹擔挑貨的苦力。他們肩膀上搭著六英尺長的竹擔,貨物在擔子兩頭有節奏地擺動著,每隔兩分鍾竹擔就要換一次肩。由於長時間挑貨,他們的脖子基部被竹擔磨出了大大的硬肉墊子。
騾子運輸貨物比起苦力來要麻煩得多,它們離不開人的駕馭和照看。人除了上貨卸貨收取酬金外還得喂養好它們,而苦力們隻靠自己就能完成運輸的任務。他們隻要攜帶路上必需用品,如現金、防汗布、扇子、水煙鬥、油紙傘和保持貨物幹燥的一卷草席等等,就沒有什麼其他的顧慮了,把貨物送到目的地,領了工資就立即原路返回。往返一次,隻需要兩周或一個月的時間。所以說苦力在貨物運載競爭中占絕對優勢。經過比較,人們會選擇讓苦力運輸而不會讓騾子運輸貨物了。
由於苦力們從事的是沉重的體力勞動,所以他們的體魄都很強健。他們上半身赤裸著,腰間也隻係著能遮蓋住下身的布,將完美的軀幹暴露在我們麵前。他們的肌肉很發達,手腕有力,能承受很大的重量,平坦的下腹沒有一點兒贅肉。這些構成了他們良好的肌體。我們從黃銅色的皮膚上,就可以看出他們運載貨物時肌體展現出的美感。一旦他們不從事體力勞動了,為了適應新的生活環境,他們就要改變自己了。為了不想被人歧視,他們盡力地擺脫自己的苦力體格形象。假如他是一個富有的商人,那麼厚厚的下顎和軟弱無力的手腕,就會讓他引以為榮。假如他是一個文人,那麼纖細的手和優雅的麵容,就會讓他感到自豪。在四川,看不到太多的蒙古人。這裏的人精神麵貌比別處的人要好。我遇到一個年輕人,他打扮得也許跟邁克爾·安吉洛一樣吧,眼睛經常盯著異性安蒂露斯那柳葉眉、纖細腰、直行的鼻梁、高高的鼻子、美麗的眼睛和漂亮的臉蛋。在中國能遇到更加優雅表情的人,而在其他國家則不能,這一點有很少人能感覺得到。一種特有的步行方式,就是排列著的長隊走路。美國畫家就會在四川的希臘安狄米恩和甘尼米發現新鮮的動人之處。
雖然中國人有著很好的身體素質,但是他們生活的環境衛生條件卻十分差。所以這裏的人患有很多種疾病,如粉瘤、腫瘤、腫脹、消瘦、麻疹、疼痛、潰瘍,這些病能把人惡心得想吐。所以,我們把自己裹得很嚴實,甚至手腕都不露在外麵,對此不要吃驚。如果我們沒有醫生的醫療保障,也會患上那些惡心的病的。中國的一些舊城鎮肮髒不堪,生活在這裏的人放縱自己,變得更頹廢了。所以很多人患上了梅毒、中了鴉片毒。這在當地是常有的事情了。如果中國人隻以肉為主食,而不注重家中裏外、衣服、水是否有微生物,仍在有傳染的危險下吃喝、呼吸,那麼中國人強健的身體很快就會變垮。能喝到一杯用沸水煮的熱茶,對中國人而言,就是很好的享受了。
即使四川有著豐富的動植物資源,但是尋找食物仍是艱難的、不能間斷的、必要的。農村的野草生長得到處都是。雖然農民進行園林式的耕作,可是仔細一看,會發現他們根本沒有科學合理地利用土地。他們隻是在土地上種植能充饑的必要作物,如稻米、大豆、白菜、玉米和蠶豆。而帶有觀賞性的草坪、葡萄園、桔子樹,他們是不會種植的。我們路過農舍,看到赤裸的嬰兒是髒兮兮的;小腳女人精神不振,沒有勁頭;村民們的房間很陰暗,地板破破爛爛的,牆被炊煙熏得黢黑;有的人家在院子裏養著豬、狗和驢子;便坑散發出熏人的氣味;還有的人家在草席子上曬著幾十斤重的麥子。這是我親眼目睹的中國農村的景象。當時西方的報紙、法庭、社會集會、宗教,還沒有出現在這裏,他們隻是一味地保守和滿足。在逗留的六周時間裏,我隻看到一個把頭埋在書上睡著的讀書人。他大概是八到十二歲的年紀,精神麵貌也好,在同齡當中是個聰明的小孩。然而不幸的是,他家沒有好的經濟條件供他讀書,村裏也沒有優秀的公立學校。他長大後隻能步他父輩的後塵,為了吃飽飯而日夜勞作,變得和他父親一樣愚昧、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