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拂依然坐在那個萬年不變的位置,臉色變的蒼白多了,班裏的同學對他的看法,從厭惡變成了佩服,凡是找他問問題,沒有得不到答案的--某些尷尬的問題除外。
漸漸的,也有女孩子接近李拂,如果不是李拂太瘦,絕對是一個帥哥。可是李拂,依然坐在那裏,望著窗外的風景,一臉的平靜。
老師,昨天晚上我做夢了。李拂的手拄在下巴上,淡淡道。戴著老花鏡的老老校長抬起頭,從黑邊眼睛框後麵探來詢問的目光:哦?
一個不太清楚的夢,我好像,在找什麼人。依然是淡淡的,一點點的人生煙火氣都沒有,頭也沒有往恩師這邊轉過來。
哦。恩師又把腦袋底下去,一個從教四十多年的快七十的老家夥,把學生的心裏揣摩的透透的,他知道,李拂不想說的,最好不要多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個夢。李拂手一顫,杯子倒了,八百塊一斤的毛尖,灑了,心疼的陪著老師閱卷的老校長恨不得把嘴貼在玻璃板上歙溜溪歙溜的喝。李拂手忙腳亂的收拾,不收拾還好,一收拾,老校長的桌子算倒了八輩子大黴,恩師在,老校長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收拾小師弟,東西濕了事小,要是讓對小師弟恩寵有加的師父逐出師門,自己還是請師兄弟幫忙退休回家賣白薯的好。
李拂,對這次全國作文競賽怎麼看?恩師總算把本子都看完了,老校長如得大釋的鬆了一口氣,恩師總是把自己擠到一邊,說是坐坐很久沒有坐上的校長的位子,其實是恩師老身子骨坐不得教師用的椅子,老校長隻好把自己從來沒坐過--和別的老師同甘共苦--很舒服他的學生捐給他的一萬好幾千塊的大皮椅和大辦公桌,讓給恩師,自己順帶也沾沾光而已。老校長坐在皮椅上,舒服的茄了一根煙棒子,又尷尬的放下來--為人師表,小處不許隨便,更何況,恩師也在這裏。一次全校自我檢討,已經夠丟麵子了。
哦。李拂總算把腦袋轉了過來:沒什麼,隨手寫了寫而已。
老校長頭一下就蒙了,隨手寫了寫,還而已!這麼簡單就捧了一個特等獎回來?怪物!絕對的怪物!!眼角望想李拂,李拂累得,卻已經倒在沙發上睡了起來,他的身子骨,實在太弱了。
李拂是坐著老校長的難得一用的專車,回到家的--老師和學生一般待遇,不是步行,就是自行車或者公交,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許打的或者乘坐在校的諸位都有權享用的校長專車。
躺在床上,李拂又做了那個夢,不過這次,場景從沙漠,變成了都市。他翻身起來,滿臉的虛汗,粗重的喘息聲驚醒了父母,父母來到身邊,看著滿身大汗的李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李拂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天天晚上做惡夢。
父母對視一眼,靜靜的陪著李拂坐著,李拂沉沉的睡過去,父母沒有離開,依然坐在床頭,一個人捏著李拂的一隻手,呆呆的坐到天亮,然後自己再去睡覺。那年,政策調整,股市從兩千二百點一路下瀉到一千三百點,股市中八百億的資金,瞬然蒸發,李拂的父親因為每天晚上要陪李拂,早早拋售了股票然後把資金逃到美國,不僅沒有賠,又跟著一路漲紅的納斯達克,狠狠的賺了一筆,資產跳了幾個零蛋,又因為要陪李拂好好休息,從納斯達克的最高點順利的跑掉了,李拂身體有所好轉的時候,納斯達克又跌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