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1 / 2)

見許素的態度異常堅決,加之她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許澤也沒做虛偽的不舍與挽留,隻是說:“此事,我允不可,非得芸娘點頭。”

許素輕輕搖頭,神色哀傷,又不掩決然:“阿母素來明理,哪怕心中萬分不舍,亦會為家族考慮。與其讓她在理智與感情之間,痛苦不堪地做下抉擇,日後想起,越發痛心,軟刀子慢慢割肉一般永無止盡地疼,倒不如讓我做這不孝的罪人。”

許澤聞言,輕歎一聲,半晌方道:“芸娘那兒,我會去說,梁奎的信,我也會回。但素素,你切記住,咱們全家無論是誰,都希望你能夠活下來,平平安安地活下來!”

聽得許澤的叮囑,許素心中一酸,險些流下淚來。但多年來的教養,早就深入了她的靈魂,是以她仍舊端著姿態,溫柔優雅,無可挑剔地對許澤行了一個禮,輕柔緩慢地說:“孫女告退。”

她得快點回去,不僅要想想,怎麼告訴阿母這件事,還有,徽兒……徽兒看上去好說話,內心卻蘊藏著一團火,若不好生勸解,讓她生出什麼求速成的心思,失了平常心,倒是自己的大不是。

許素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回去,卻不料途中遇上一個衣飾華美,滿頭珠翠,發髻梳得極高,一看就知道是今年建康流行打扮的女子,帶著浩浩蕩蕩一堆人走過來,恰是許亨的妻子崔琳。

兩人雖稱不上狹路相逢,也避開不得,許素對崔琳微微頜首,禮貌地打招呼:“見過嫂子。”

出人意料地,素來對他們家有些偏見的崔琳,此番竟出言邀請道:“今兒天色不錯,素妹可願與我一道走走?”

許素心中吃驚,卻沒有拒絕,反而滿口答應,言笑晏晏:“嫂子相邀,素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見她這般模樣,崔琳心中更是複雜,想到父母的來信,旁人的勸導,又想想這些年的種種,不知該如何選擇。

廣陵郡與建康毗鄰,隨著皇族的南遷,廣陵崔家的地位較之從前提高了不止一籌。若在從前的太平年代,僑姓世家還能憑著祖宗與在朝中的權勢,將廣陵崔氏貶斥為世家六等之中二三流的世家。可在如今,天下亂象已生的時候,廣陵郡的態度與地位就顯得尤為重要。而廣陵崔氏,說是廣陵郡的三大家族之一也不為過。

正因為昔日家族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以及一心攀高枝,卻屢屢遭到冷遇的經曆,才讓崔垣歇了讓女兒加入皇族以及膏粱之姓的心思,為家族利益,答應了許澤的求親,讓女兒成為未來的上黨郡主母。誰料天下一亂,廣陵崔氏的地位水漲船高,見到幾個侄女紛紛加入皇族宗室,崔琳的母親是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見到丈夫就抹眼淚,嘮叨自己女兒哪裏不優秀,哪兒不必她的堂姐妹們高一截,可如今呢?哪怕許亨成了上黨郡守,也才區區四品,偏偏不如崔琳的那些堂妹們,個個都成了“君”,這讓崔琳的母親怎麼受得了?在廣豐郡王狀似無意感慨,若是崔琳回來,定將她冊為正妃之後,崔母心中的後悔,更是不必提了。她催促著丈夫寫信給崔琳,讓她和離,趕快回廣陵來,做她風風光光的郡王妃。

崔垣沒妻子這麼短視,卻也不是什麼****重諾之人,加之他的一幹兒孫叔侄、謀臣幕僚都收了廣豐郡王的好處,將上黨的艱難誇大了十倍說,仿佛下一刻,上黨就改了姓,更讓崔垣心驚肉跳。連忙修書給女兒,將上黨的困難掰開揉碎,細細寫明,又附上崔琳之母殷殷的期盼與漣漣的淚水,命舌綻蓮花之人快馬加鞭趕到崔琳,務必讓她回心轉意。隻要崔琳鬆口,崔垣二話不說,就向許澤提出和離的要求,至於理由……就寫他們虐待自己的女兒好了!

崔琳接到書信,五味陳雜,好些天都渾渾噩噩,不知該如何是好。

嫁入皇室,成為眾人景仰膜拜,爭相討好的王妃,乃是阿母一直以來灌輸給她的夢想。嫁入上黨許氏的生活,的確也沒她從前過得那麼順心如意,讓她傷心失落,極度揚言回娘家。但憑心而論,許家的人待她,還是很不錯的。

平氏不喜歡崔琳這個張揚的媳婦,養氣功夫又不夠好,偶爾會教訓她一兩句,但從不在物質什麼地方卡她,更沒往兒子屋裏塞過人;許徽雖對崔家之人有些偏見,在崔琳大發雷霆,為小事動輒得咎,責罰奴仆責罰得太過的時候攔過幾次,讓崔琳心中不忿,可兩人素來你看不順眼我,我也遇不上你,自然也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鍾夫人、許素、林氏、許媛等人與崔琳隔了一層,加之前者溫柔體貼,後者爽朗大方,從沒刁難過她,都極好相與,崔琳也在心中一一記下,隻是不知該如何表現自己的好,釋放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