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這時染了重病。他和前委機關撤離汕頭後,在第二天到達普寧縣內的流沙。10月3日,山湖前線撤下的部隊得到潮汕失守的消息後,也從揭陽經山路跋涉、輾轉來到流沙。於是,起義軍領導成員周恩來、李立三、惲代英、彭湃、張國燾、譚平山、賀龍、葉挺、劉伯承、聶榮臻、郭沫若等二三十人在流沙召開了一次決策性的會議。郭沫若後來在回憶中說:“從汕頭市夤夜撤退以後,到了流沙,在這兒已經停留了一天一夜了。在第三天的中午,終於等到了兩位軍事負責人賀龍和葉挺的到來。首腦都聚集在天後廟(郭沫若在解放後到原地去看後,說那裏其實是一個教堂——編者注)裏一間細長的側廳裏開會,作著最後的決策。決策大體上已經是商定好了的。隻是在征求賀與葉的同意。

……主要是恩來作報告,他是在發著瘧疾的,臉色顯得碧青。他首先把打了敗仗的原因,簡單地檢討了一下。

……把這些失敗因素檢討了之後,接著又說到大體上已經決定了的善後的辦法——武裝人員盡可能收集整頓,向海陸豐撤退,今後要作長期的革命鬥爭。這工作已經做得略有頭緒了。非武裝人員願留的留,不願留的就地分散。已經物色了好些當地的農會會友做向導,分別向海口撤退,再分頭赴香港或上海。”

周恩來講完後,葉挺談到過去的教訓,並說“:到了今天,隻好當流寇,還有什麼好說!”他所說的“當流寇”,是打遊擊的意思。賀龍也說:“我心不甘,我要幹到底。就讓我回到湘西,我要卷土重來。”

這次會還決定不再使用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名義。

會開到午後2時左右,村外山頭上發現敵人。會議匆忙地結束了。部隊由流沙向西,經鍾潭向海陸豐道上的雲落前進。

周恩來這時高燒到40℃,由擔架抬著,走在隊伍的最後麵。別人看他病成這個樣子,勸他離開部隊。周恩來堅決地回答說:“我的病不要緊,能支撐得住。我不能脫離部隊,準備到海陸豐去,扯起蘇維埃的旗幟來!你們快走吧!”

部隊離開流沙後,因為大路已被敵軍占據,隻能排著長列,從鄉間小路走。西南行大約5公裏,經過蓮花山。這是一個三麵環山的小盆地,地勢險要。第二十軍的第一、二師剛越過這裏,陳濟棠的主力第十一師從烏石趕到,將起義軍攔腰切斷,並據險伏擊後續的總指揮部和第二十四師。

周恩來和賀龍、葉挺指揮部隊奮起還擊。但戰士們已經連續作戰數晝夜,傷亡太大,留下的也實在太疲勞了;加上新敗之餘,軍心受到嚴重影響,又遭受突然襲擊,部隊就逐漸失去控製,陷於混亂,很快被衝散了。周恩來在流沙時已經病得很重,發著高燒,連稀粥都喝不下,常常處於昏迷狀態,有時神誌不清,還在喊“:衝啊!衝啊!”部隊被打散時,守在他身邊的隻剩下葉挺、聶榮臻等幾個人。他們路不熟,又不懂當地話,幾個人隻有一支小手槍,連自衛的能力也沒有。以後,遇到地方黨的負責人楊石魂。他是當地人,先帶他們在附近—個小村子裏隱蔽一下,晚上又找來一副擔架,把周恩來抬上,轉移到陸豐的甲子港。在這裏,找來—條小船,送他們出海。聶榮臻回憶這段經曆時說:那條船,實在太小,真是一葉扁舟。我們四個人——恩來、葉挺、我和楊石魂,再加上船工,把小船擠得滿滿的。

我們把恩來安排在艙裏躺下,艙裏再也擠不下第二個人。我們三人和那位船工隻好擠在艙麵上。船太小,艙麵沒多少地方,風浪又大,小船搖晃得厲害,站不穩,甚至也坐不穩。我就用繩子把身體拴到桅杆上,以免被晃到海裏去。這段行程相當艱難,在茫茫大海中顛簸搏鬥了兩天一夜,好不容易才到了香港。到香港後,楊石魂同誌同省委取得了聯係,把恩來同誌安置下來治病,以後他就走了。

震撼中外的南昌起義就這樣失敗了。二十四師餘部有1200多人,由董朗、顏昌頤率領在10月7日到達陸豐。他們同當地農軍會合在一起,改編為紅二師,以董朗為師長、顏昌頤為黨代表。11月間,樹起蘇維埃的旗幟,創立海陸豐紅色政權。二十五師在朱德、陳毅的領導下,堅持下來。在第二年初又發動轟轟烈烈的湘南大起義,隨後上井岡山同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隊伍會師,創立了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

南昌起義,在中國共產黨的曆史上開辟了一個新的時期。周恩來以後這樣說:“八一起義在共產黨領導下,向國民黨反動派打響了第一槍,這在大方向上是對的。”李立三在回憶中說:“南昌暴動在革命曆史上有它的偉大意義。在廣大群眾沒有出路的時候,全國樹出新的革命旗幟,使革命有新的中心,南昌暴動是很重要的時期。”八月一日南昌的槍聲,確實如平地一聲春雷,使千百萬革命人民在經曆了一連串的嚴重挫敗後,又在黑暗中看到了高高舉起的火炬,燃起了新的希望。從此,他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高舉起土地革命的大旗,用武裝鬥爭來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屠殺政策,曆盡艱辛,終於打開了中國革命的新局麵。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就是在這次起義中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