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霞,你放心,現在還不會。”張學良拉著趙四小姐的手,不無留戀地說。在平時,他對聰明的趙四小姐的意見是樂於傾聽的,但現在他認為她顯然是由於過分為他的安全擔心,才極力阻攔。實際問題並不是這麼嚴重,既然委員長一再表示理解這一行動,讚成停止內戰,聯合抗日,而宋氏姐妹也保證他的安全,用宋美齡的話來說,一到南京就讓他返回西安,連一秒鍾也不叫他多停呢,看來安全沒問題,所以他把上述情況向趙四小姐作了介紹,仍執意要送。“不對,漢卿,這你就想錯了。”趙四小姐焦慮不安地說,“你與委員長共事,時間不算短了,他對你究竟怎樣?他的關心和信義在哪裏?你過去被他利用,替他背黑鍋,他用得著你時,把你奉為上賓,用不著你時,就把你一腳踢開,這你難道都忘了嗎?你過去吃他的虧還少嗎?至於宋氏姐妹的保證,可靠程度有多大,你比我清楚。”
“唔,是的,有這麼回事。”張學良若有所思地說,“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他是想幫我點忙的,問題是……唉!”
趙四小姐認為張學良有時過於看重哥們兒義氣那一套,同時在待人接物方麵又往往比較天真的這些老毛病又犯了,所以嚴肅地說:“漢卿,我總覺得,放他回去,是為了合作抗日,這你是做得對的,但送蔣,還要送到南京,就太冒險了。過去,鳳至大姐也常說,你有時比我們還天真,這可不好呀。把別人想得太壞,是不好的,但把別人想得太好,也會給自己帶來不幸。你不要忘記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別看在這裏說得好聽,到了南京,那就會是另一副麵孔了。再說,南京的親日派,還有什麼十三太保之類,也是惹不起的,到了那裏,就算委員長對你不加追究,這些人會放過你嗎?”“嗯,這倒是個問題,是必須留心的。”張學良似乎有點動心了,但他想了想,還是豪邁地把大氅往身上一披,依依不舍地說:“霞,你的好心,我知道,也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你的顧慮,你的分析,我覺得也是很有道理的。不過,怕難相從,因這事早先委員長夫婦就跟我談過,我是答應了的,怎好食言呢!此去南京,是有一定的風險,不過,為了顧全他的麵子,為了團結抗日,為了四萬萬五千萬同胞的利益,我也就顧不了這許多啦。好,再見吧,請多珍重,不要為我擔心,我會很快回來的!”
“不,漢卿,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趙四小姐急得直流眼淚,拉著張學良的大氅不放。張學良是在一種惜別和悲壯的氣氛中匆匆下樓登車離開公館的。
25日下午3點多鍾,張學良拉著楊虎城陪同蔣介石夫婦及宋子文等悄悄離開住地,乘車直奔西郊機場。行動非常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周恩來也沒有通知。蔣介石臨別時,對張、楊說:“今天以前發生內戰,你們負責;今天以後發生內戰,我負責。今後我絕不‘剿共’。我有錯,我承認;你們有錯,你們亦須承認。”他還把答應的6項條件重申了一遍。張學良當即表示:願意陪蔣回南京。接著就在飛機旁寫了一個手令,大意是:餘去南京期間,東北軍由於學忠統率,聽從楊虎城副主任委員指揮。在蔣、宋登機起飛時,他也登上自己座機跟著飛去。這時已是下午4時了。
(三)蔣介石的訓詞和毛澤東的聲明
張學良離開金家巷不久,孫銘九就得知張、楊兩將軍去機場送蔣的消息,他立即向周恩來報告了這個緊急情況。張學良對周恩來是敬重的,他對他在和平解決西安事變中的艱苦卓絕的工作,是懷著由衷的敬佩和感激之情的。但他也總認為,他們此次舉事雖帶有一定的軍事陰謀的性質,可卻完全是為了抗日,是以國家民族利益為最高準則的,也關係著國民黨的興亡絕續,而絕非出於私利,或欲與誰去爭一日之短長,因而覺得踏實,心安理得。
而對於蔣介石會背信棄義,對他們進行報複這一點,卻估計不足。周恩來曾對他多次相勸,讓他不要對蔣介石抱很大的希望,特別是對他的陰險多加提防。可是,他有點忠言逆耳,未加重視,加之蔣的回寧提前了,事出倉促,所以未與周恩來再作協商,現在周恩來得知此事,也不禁一驚,不無責備地說:“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報告?”孫說:“我以為他同你們商量過的,他走也沒有告訴我啊!”周恩來要了一台車,直奔機場。途中幾次讓司機快點開,車子幾乎飛了起來。周恩來說:“這麼大的事情,張將軍事前一點也沒有和我說(這顯然指的是提前放蔣——引者)。我們無論如何要勸他不要去。”可是已經晚了,車子到機場時,蔣介石專機的螺旋槳已經轉動了。在回來的路上,周恩來沉默不語,心情十分沉重。周恩來以後歎息地說:“張漢卿(張學良的字)就是看《連環套》那些舊戲中毒了,他不但(像竇爾墩那樣)擺隊送(黃)天霸,還要負荊請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