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朋友何禾已經離開中國一年了。
窗外,L城的天空湛藍不堪,沒有一絲流雲。記得就在這片晴空下,我認識了何禾,他拉著箱子走進寢室,自顧自的說了一句,有人啊。
窗外暮夏的陽光斜斜地映在他身上,迷離而詩意,而現在,他已經在丹麥的一個歐登塞的小城裏享受著北歐寧靜的陽光。
現在我們僅剩的聯係隻是偶爾在漂洋過海的電子郵件中互相問候一句是否安好,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也因日益延長的時空而變得稀少起來,與其說是時空無情,倒不如說是彼此都已經長大。
在我們彼此的通信裏,他會經常問及我有沒有白玲的消息,他告訴我陸亞明已經去了B城,但現在還沒有消息,他讓我一有白玲的消息就給他說。但我們都刻意不去談及葉子君和夏宇。仿佛那是一個剛剛愈合的傷口,誰都不敢去輕易觸及,因為一旦觸碰便會是血肉模糊。
我沒有告訴他那日子君離開他後,在下飛機的時候流了許多淚,也沒有告訴他,子君離開他是因為葉子君的父親出了車禍,夏宇給墊付全部的醫藥費。
何禾,看到你和子君、白玲的糾葛,我常想,許多時候我們都找不到任何的借口去奢談一些東西,就如同紛擾的塵世外的點滴故事,花開花落的記憶,夢裏夢外的黃昏,還有我們一切飛揚的青春年華,在那些淡雅的年代裏,自己總是幻想著可以找到什麼東西來回憶,就像滄海的歲月回憶著桑田的年代,有時候,記憶輪回了一茬又一茬,自己被裹挾在歲月流浪的濤裏,從沒有忘記過自己的一切,不論是夢幻的,還是其他的什麼。
那些年少輕狂的歲月,那些把酒言歡的日子,有時候就像一個幻影一樣倒映在腦海中,無法抹去,卻又抓不住那份真實。
——程子墨寫於2008年。
何禾的日記。
2008年10月18日丹麥歐登塞天氣微涼。
記憶如果可以像這大西洋的風一樣,吹散了我的情愁,那該多好啊!我們相忘的容顏,僅是憑空散落的憂傷,像波羅的海的海沙一樣,潔白的留印在黃昏的漁火中,散盡在薄薄的海風裏。
當我在這一段回憶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抬頭便見了窗外紛落的梧桐,這已是我在異國的第三個年頭,秋亦深了。
提了行李箱步下石階,輕輕的回望白色房子,向秋色的藍天望一眼,便拖著箱子向火車站走去,大地在雨色的黃昏中迷離,是的,要離開了,離開這座生活了一年半的小城。
想及許多年前,那個叫安徒生的天才的童話家提著簡陋的行李從這兒搭了馬車離開,多年後回來的時候,他的塑像已經是這個城市的地標,這個小城因為他而變得著名,每年有大批的世界遊客來到這個小城,在那座專門為他建的博物館合影留念。
我的病已經好了,我感謝查爾斯教授和他的家人,他不光治好了我的病,而且還讓我在丹麥度過了快樂的時光。
流浪在異國的心總是空空的,空若林莽般的滄桑的淚眼,無法複製的****憂愁,隻是,自己在後來的許多日子裏,都會仔細的回味那段時光,仔細品嚐那些異國治病的歲月和其間發生的故事。
我一直很擔心白玲,每個星期都會去街上的公話亭給陸亞明掛國際長途問問有沒有白玲的消息,可是每次得到的都是,還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每次打完電話回來,都會心間戚戚,在為白玲擔心的時候,竟也會莫名的想起葉子君。
有時,葉子君的影子和顰笑總是不經意間閃入腦海,我知曉,那已是過去的事了,隻有些疑惑,為什麼會忘不掉這些呢?
而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機場大廳顯得有些寂緲,教授一家早已等候。
安妮輕輕的走過來,隻是低聲的問,還會回丹麥來嗎?
何禾微笑著回答,會的,有時間會再回來的。
輕輕的和教授家的每個人擁抱後,何禾揮揮手便轉身向安檢口走去。丹麥飛中國的國際航班已經要起飛。
江南的秋天有著微涼的雨,那些被潤濕的記憶也夾在飄飛的雨裏,趙迪打著傘走進門來,濕濕的鞋跟在地板上留下了淺淺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