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兒來了……”陳兆天氣若遊絲的聲音聽上去隨時都會斷氣。
“陳——叔。”顏小青遲疑的呼喊著他，如今眼睛看不見了，不知道他是一副怎樣將死的樣子，隻是隱約覺得跟前的這個人苟延殘喘有些可憐。但更可憐的是陳響，不由得越發抓緊了他的胳膊。
“我知道我不行了……以前，我做了一些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到地底下去跟名山兄懺悔。我死不要緊，可是陳響從此就無親無故了，一個人太可憐了。他對你一心一意，我知道你也喜歡他，既然你們相互喜歡，又……又有了夫妻之實，就做我陳家的媳婦兒，讓他照顧你，讓他做你的眼睛，替我們贖罪……”
他說的是‘我們’，顏小青下意識的覺得他的話裏把陸梓楓也說進去了，這是在幫他的兒子在懺悔嗎？可轉念之間，她顧忌的是另一件事，關於“夫妻之實”這個話題已經是第二次在莫祁睿麵前提起了。她懊惱於那一晚的宿醉，懊惱和安迪的那個決定，懊惱自己的愚蠢……
“這是，”陳兆天忽然從枕邊摸出一份文件袋遞給她，“這是我所有的財產，我把它都交給你了，也把陳響交給你。”
顏小青一聽這話，不禁有些愣，“不，不行。”她確實沒想到爭名鬥利一輩子的他居然會把他最在意的兩件東西交給自己。但是這太沉重，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外頭的莫祁睿不禁感慨，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是，她會答應嗎？盡管昨夜還想著跟他回X星去看那繽紛的世界，可是事關陳響，他有些沒底。
所有的人，屏住呼吸，等著她的回答。
“侄女兒，不念在別的，就念在二十多前那個風雪交加的晚上，是我開車把你父母送到了金家大院，你母親才能順利的生下你的。”
“你說什麼？”顏小青腦袋一嗡。
“那時候我還是個開三輪車的，你父親的車子拋錨了，正好遇見了我。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我才有你呀……就念著這個，答應我吧……答應我……”陳兆天的情緒激動起來，隨之氣結越來越深重，“從此海角天涯，你們要不離不棄……”
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實在太震驚了。她一向恩怨分明，恩仇必報。而她恨了許久的這個老頭居然愛子到這個地步，臨死看破一切，與錢為伴終究比不上與人為伴。
“丫頭……丫頭……答應我吧！”陳兆天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抓住顏小青的衣角，“答應我，別讓他一個人……”
“我……答應和他不離不棄，”顏小青深吸一口氣，“但……”
此話一出，陳兆天便咽了氣，算是死可瞑目了。
而聽了她後半句話的陳響和莫祁睿卻在同一時間歎了口氣。
“但，我不能做陳家的媳婦兒。”
……
什麼樣奇特的女子會做出這樣的回答，怕也隻有她了。海誓山盟，義氣千秋，她真以為可以兼顧？
檢測儀刺耳的聲音招來了慌亂的醫生，然後是程序式的宣告死亡，敬請節哀，接著就是讓陳響去辦理相關事宜。
臨死病房隻有這一間是沒有哭聲的，卻又有著不同尋常的沉重。
陳響要的也並不是什麼夫妻之名，於他而言，陳兆天走了，這世間也隻有她這一個牽掛，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守在她身邊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