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睿還沒來得及驚呼,耳邊又響起了一個拖得老長的聲音:“小——夥——子——”
林玄睿抬頭看時,老人已將手電照向自己的麵龐,除了那些梯田一樣的褶皺,臉上一片發白,整個看去,就像一幅入木三分、黑白分明的木版畫。
老人的聲音,陰沉而遙遠,冰冷而悠長,仿佛是從另外一個時空回蕩而來的,“時——間——不——早——了,你——就——選——它——吧——”
說完,老人咧開大嘴,露出牙齦,無聲地獰笑。
以前看鬼片,林玄睿時常會看到類似的場景,如果現場人多,他會想笑,並有膽子笑。
但現在,他身上能笑的恐怕隻有那朵含苞待放的小雛菊了。
老人那兩隻深深的眼窩,隱藏在白光下的暗影裏,恍如兩個連向異度空間的黑洞,詭譎無比,滾滾不盡的寒意,攝人心魄的凶意,都是從裏麵發出的。
林玄睿一隻手還被抓著,無法掙脫,另一隻手突然刺出,兩根手指頭挺直如鐵,插入老頭的眼窩之中。
老頭啊的嚎一聲,殺豬一樣,然後憑空消失。
那些畫作,以及皮箱,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林玄睿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睛瞪如銅鈴——
你個老不死的,戳瞎你狗眼!以後你用P眼作畫吧。
半空中飄浮著一片黑影,朦朧的、比夜色還濃的黑影,回蕩著一片冰冷的、嘶啞的笑聲,“小朋友,這隻是跟你鬧著玩玩,厲害的還在後頭,嘿嘿嘿……”
“滾你媽的!傻缺玩意,滾——”林玄睿麵容猙獰,盡力壓低嗓門,嘶吼著。
黑影漸漸消散,最終不見。
林玄睿喘著氣,定了定心神,才發覺身上已經濕透了。
“你好厲害。”旁邊傳來女人由衷的讚歎。
林玄睿扭頭一看,是安月晴。
這女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寂寂地坐在床邊,看著林玄睿,目光閃閃爍爍,神色中透著一股不正常。
也是,一個女人三天兩頭被鬼嚇,正常才怪了。
此時林玄睿反而坦然了。
既然這裏處處是詭異,步步有陷阱,那就來吧,都來吧,老子不怕了。
“你都看見了?”林玄睿問。
安月晴點點頭,“嗯。”
“怕不怕?”
“不瞞你說,我都有點習慣了。”安月晴笑。
林玄睿嗬嗬一聲,將隔間的上上下下都掃視了一遍,嘀咕:“奇了怪了,他們怎麼就能睡得那麼香?”
“你知道嗎?剛才你和那個鬼在鬧騰,在旁人看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哦,原來如此。”林玄睿點點頭,忽然想起昨晚安月晴與蜘蛛無聲交談的情形,便特意瞧了瞧她的眼珠。
這娘們,眼珠在的,黑溜溜、直勾勾的還有點嚇人。
林玄睿稍稍放心了。
眼珠子在就行,再嚇人也還是人。
眼珠子要沒了,那就不知道是啥玩意了。
安月晴的坐姿很正,這時候忽然哆嗦了一下,兩腿並得更緊了。
一看這動作,林玄睿才發覺自己也已經是尿意滿滿。
“走吧,一起去廁所。”他很磊落。
安月晴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隔間。
這麼晚了,一個廁所裏竟然還有人,林玄睿隻得讓安月晴先上,自己在外麵把風。
他靠著洗漱台,忽然就想起昨晚那個在這梳妝的女子,現在看來,那也必定是個鬼魂無疑。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民國時唱戲的那個女鬼。
不過,李俊升不是說、該女鬼已經被禁錮在那根樹枝上了麼?
也許她已經逃脫,或者,李俊升根本沒說實話。
不管怎樣,林玄睿想到這裏,眼前就不由得浮現出一副可怕的妝容。
他脊背發麻,轉頭往鏡子裏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