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半個月前,三叔給我送來一個人,說是道上的朋友拜托,讓我給這人安置一下,可能是因為最近北方的風聲比較近,所以也來我們這個小地方避避風頭。
這是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胖子,有著很地道的京腔,估計是常年在四九皇城裏廝混的主,言行舉止有著北方人特有的豪氣,雖然是而立之年了,仍然染著黃發,穿黑白條紋汗衫,沒見著年輕多少,遠遠看去快要向街頭的痞子混混看齊了。
我背後叫他痞子肥,人前還是很有禮貌的叫他一聲:胖爺!
禮尚往來,混江湖的正常都不會直接叫名字,他看在我三叔的麵子上也很客氣的回我一聲:小陳爺。
痞子肥大抵上算是個手藝人,所謂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是一門手藝,但是江湖陳規卻將這些可以見光的正當手藝劃分在外,這些行當的從事者被雖然各有手段卻不被稱為手藝人,因為他們不屬於地下世界。
江湖中的手藝人按照職業屬性的不同被劃分為八個行當:倒武卜勘,靈千機索。
痞子肥就是其中的“倒”,通“盜”,這個盜不是簡單的偷東西,街頭扒手摸人家錢包那樣的隻能算是小偷。哪怕是燕子李三那種極富傳奇色彩的俠盜,其實在江湖中人看來也隻是個小偷而已,能夠當得起盜字的,隻有一種人:盜墓賊。
其實論起事實來,七十年前的陳家也算半個盜墓世家,當然,這不是陳家的家傳手藝,可是這個行業的誘惑力實在太大,而青衣陳氏的家傳絕學對盜墓賊來說有莫大的幫助,所以陳家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這一領域,據說陳家人當時混得風生水起,走到哪裏都會有人聞名前來邀請一起下墓,報酬高的驚人。甚至有一段時間陳家一些不安分的年輕人打算自起爐灶單幹,卻不知道這已經犯了大忌,所謂隔行如隔山,這種嚴重越行的做法已經觸犯了祖師爺的規矩,會受到天譴。
我後來就在想,到底是鬼神可怕還是人更可怕,人的心一旦生出貪欲,或許連鬼神都會被其吞噬,最終活活吞噬自己,也許陳家後來的災難從那時就已經注定了吧。
我和老徐人手提著一個大旅行包,剛走出店門就看到痞子肥那魁梧的身影擋住了半邊天,朝天直豎的發型也不知抹了多少發膠,金燦燦亮油油,跟97拳皇裏的掃把頭快有的一拚。
身上那件黑白條紋衫其實並不算很合身,幾乎要露出肚臍眼了,我看著痞子肥亮晃晃的肚腩,真心後悔剛才為什麼要把遊小雯趕走,否則這兩人站在一起該是多麼詭異的景象。
“小陳爺,辛苦您嘞。”痞子肥一見到我們手中的旅行袋頓時兩眼放光,熱切的迎上來,從口袋拿出了兩塊大白兔。
我將旅行包甩進我那破五菱車裏,隨手將痞子肥送過來的大白兔扔給了隔壁店鋪的小屁孩,問他“:胖子,你這包裏都是些什麼東西,看著不大倒是挺沉,這年頭物流費貴得很,你可不能賴賬。”
痞子肥很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咱上車再說。”
我把這個胖子安置在了城郊的一戶農家小院裏,跟我回老家倒是順路,剛好帶他一程。
上車後,痞子肥搓了搓手,在旅行包上摸索了許久才放手道“:小陳爺您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這裏的東西都是我下地用的裝備,吃飯的家夥事兒。”
老徐很好奇,“下地?你是準備在我們這裏長住,也想搞塊地來種種,這裏麵是什麼?鐮刀鋤頭?”
我心中咯噔一下,瞬間就緊張了,老徐不明白下地是什麼意思,我可清楚的很,盜墓作為曆史悠久的非正當職業,是不能直接在人前叫出來的,所以根據地域不同也衍生出了許多代稱來掩飾。西南黑話稱為“倒鬥”,“翻鬥”,北方稱為“淘沙”,“篩土”,我們這裏屬於東南沿海,人口粘稠密集,且古墓資源稀少,所以從事盜墓的人比較少,有一些散盜也成不了氣候,行內自稱“挖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