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疏忽了,公公盡管進去吧,我在這裏站站無礙的。”
“是,是。”萬福安應了一聲,趕緊往內殿去了。
進內室之前,萬福安又回頭看了幾眼,方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而此時皇帝已經從床上擁著被褥坐了起來,一旁年紀小的內侍小心伺候著,唯恐有什麼不周到之處。
萬福安見了趕緊上前去,接過小內監手上捧著的盥洗湯盅,伺候在聖上麵前。
明晰帝臉色難看,就著他的手漱口之後,又長長歎了口氣,好似那花甲老人一般,胸肺之中似乎積鬱了濃痰,如風箱一般,呼啦啦的作響。
萬福安又接了衣袍給皇上披上,方小聲說道:“陛下,七殿下在外頭候著多時了,奴才以為陛下好睡,沒敢驚動。”
明晰帝看了萬福安一眼,似是才經曆過一番喜悲,尚有些不清不楚:“誰?老七?他來做什麼?”
“殿下沒說,隻是在殿外呆呆的站著。”
這位帝王又兀自歎了口氣,衝萬福安說道:“讓他進來吧。”
“是。”
萬福安得了這個命令就往外走去,直到出了內殿,方一路小跑著去了清泰殿的正門,果不其然,那七皇子李律仍然是兀自呆立的站在階下,任四麵來風,仍然不言不語,不做動彈。
“殿下!”萬福安小跑著往階下去了,急急說道:“殿下別站著了,陛下已經起身了,叫您進去呢!”
“啊?”李律驟然一愣,似乎沒反應過來,好像忽然如夢初醒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是來求見皇上的。
“殿下?”萬福安又問他一句。
“好……”李律這才應了一聲,也方覺得渾身寒涼,被風吹的也一陣頭疼。
跟著萬福安拾級而上,進了寢殿之內,尚還隔著屏風就聽見那位帝王的咳嗽聲,不覺鼻頭一酸。
繞過屏風,李律也不看那床上的人,直接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給父皇問安。”
床上的人點了點頭,聲音沙啞道:“老七?近些。”
“是。”
李律這才得以起身,注意到寢殿之內四處下簾,光線不透,略有些昏暗,又往前行了兩步,在距離床榻一丈距離之處停下。
“過來。”那帝王拍了拍床沿,似乎在示意他過來坐。
李律也不推辭直接大步上前,在床沿坐下,方看向這位帝王,眸中有些許期冀:“父皇。”
明晰帝李尊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兒子,也不禁百感交集。
要是太子或者旁人來了,讓他們坐在自己跟前,他們絕對不敢,而他亦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唯獨對這個七兒子他從不設防,也知曉他素來單純。
“你來見朕,所為何事?”
眼前這位帝王年事已高,倚靠在身後的被褥上,明明前不久才見過,但卻又覺得這一會的功夫,此人已經老了好幾歲。
眼窩深陷,兩鬢斑白,臉色青白,並非康泰之人的麵向。
李律不由有些擔憂道:“父皇可見過太醫了?可有用藥?太醫怎麼說?”
“見了,藥也喝了,你還當朕諱疾忌醫嗎?年紀大了,也不得不服老啊。”
“那便好,那便好……”李律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說給他聽的:“父皇必然能長命百歲。”
明晰帝看著眼前的兒子,抬手攥住了他的手,後者一驚,欲要收回,但卻又沒有收回,隻是略有些驚訝的回看向麵前的父皇:“怎麼了?”
“在外頭站了這麼長時間,手也凍的冰涼,見朕,就是為了請安?”
“嗯……”李律猶豫了一下,低下腦袋,卻不再多說其他。
“咳咳咳!”明晰帝鬆手道:“那你走吧,朕躬安泰,不必掛懷。”
李律鼻頭一皺,又再次開口道:“父皇不要再生氣了,這朝中的事情兒臣雖然不懂,但也明白關係江山社稷不敢插嘴,隻是這家中之事……兒臣還是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沒有絲毫芥蒂的才好。”
一口氣說完,他又低下了頭,本以為眼前這位帝王會生氣的,但出乎意料的,半晌之後也沒聽到他震怒的聲音。
“誰都知道這江山好,誰都知道這龍椅好,所以人人都想要坐在朕這個位子上。”
一旁的萬福安聽了,身軀一震,倉惶抬頭看著那父子二人。
隻見七皇子李律似乎也嚇了一跳,欲要跪下,卻被這帝王攥住手阻止。
隻聽明晰帝又道:“今日朕隻是開誠布公的跟你聊一聊,無關君臣,隻是父子。”
李律這才又在床沿上坐下,萬福安覺得這七皇子也忒爽落,要是太子和五皇子在這,恐怕又得瞻前顧後的想一通,再謹慎小心的回話說不敢。
然而這位帝王年事已高,他在享受著萬人朝拜的時候,亦在思念天倫之樂,所以對七皇子,他說隻有父子之情,恐怕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