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來對我說的這些不感興趣,心裏早確定我不會將東陵盜案的核心秘密交代出來。一路走來這麼久,我都沒說出來,何況現在身處島嶼,被人驅使還要如此防範排斥,我更沒理由此時說什麼自己家傳的秘密。不罷工就不錯了。
而阿約則有些耐不住性子,急得抓狂。
我叫他先別急,他迫切想知道216的人在HN尋找清庭的黃馬褂遺棺所為何因。事實上東陵盜案與那支黃馬褂部隊密不可分,而這支部隊的出處則要追溯到元朝。
“夠了啊!”張春來道:“你幹啥呢?天馬行空也要有個尺度,胡扯也要差不多點吧!”。
也是,我這麼說自己也覺得有點遠,他們肯定不耐煩,還是回到當晚那神秘人的身上。真不是天馬行空,沒去江家大宅之前自己也不信,但僅憑一些家族傳承的故事裏,能否證實的確有人承載一些獨特的使命很難說。
必竟年輕,難免遺憾。
如果時間充足,也有見多識廣的前輩提攜,鐵定把江家大宅翻個底朝天。那些東西明明在眼前,卻根本不知它原是何物,僅僅是用自身粗陋的所知去理解。
砍刀落地,兩人棄刀滾開。
赤身裸體,神秘人換了地方現身在幾人麵前。他們都看清了過程,一絲絲發白的煙霧一般氣流凝聚成人身,在幾人麵前成為人形,眼睛不見眼白似兩個空洞,身上毫無血色。整個過程短暫卻十分清楚,白色氣體漸漸凝成人的四肢軀幹,肌肉紋理和膚色逐漸清昕,眉毛也慢慢出現。太爺的打屍術很厲害,但麵前這人與行屍靠不上邊,隻有兩手顯出骨皮屍的利爪,青筋暴起骨節猙獰突兀,手背上的青筋說明他隨時準備殺戮,一條條繃著力道。
撲上去的兩人也失魂落魄,不自覺抱到一起。砍刀落下他們是最清楚的,刀落肉裏的纏勁在手中感覺真真切切,可麵前的人在刀落刹那消失,刀在肉中劃過,卻落在地上。
離得如此之近。
哪怕眼前是真正的邪屍實體,太爺也能試探過上幾手,可眼下是不敢妄動。
站在幾人麵前,許久無話。那笑容死氣僵化,在嘴角顯露之後再沒動過,加上白瘮瘮的臉,讓人心生畏懼也同時想吐。想吐是條件反射,大半天疾行奔跑加上逃命,肚子裏早就打節了,也有那張詭笑臉孔的原因。
幾個人哆哆嗦嗦,氣都上不來,空氣也像凝固了一般,幾人感受不到林中的微風。麵前的家夥讓人感到無邊壓力,肩上似有兩是大手扣住一般,讓人挺不住身軀。嘴唇在止不住顫抖,這人給人窒息般壓迫,還有徹骨的冰冷,整個身軀都能感到仿佛來自空氣的擠壓,動彈不得。
除了等死,別無選擇。
細雨滴滴落下,根本落不到那人身上。樹林裏的雨水不像空地,雨滴中夾雜經樹葉彙集起來很大的那種大水珠,大顆水珠落下,卻像有靈性一般避開那人。離身體寸許,四濺開去,濺開的水珠在蒼白的皮膚外十分真切顯眼。許久無聲,大家才鬥膽與那人對視,那不是活人的臉,卻顯出忠厚堅毅,如果有血色,那就是一個帶有官派的中年男人麵孔。雙眼空洞,並不是黑瞳特別大看不到眼白,幾個人很吃力得盯視,雙眼的確是兩個黑洞,空空的黑洞,幾乎能看到裏麵的血肉,就像被剜了眼珠子。
他的頭發很怪,那人的頭發很像龜殼,扁扁地扣在頭頂,隻有耳後能看出一圈細辮子,這種盤墊子的方法很簡單,但這一盤厚厚的頭發至少要一米多長的辮。額頭一小撮頭發像個小球,雖看不真切,但仍能透出些許愣氣。
太爺為此費了很多心思,即使回憶年少跟隨老雞爪子的那些年,也未曾見過。幹癟的清代死屍發辮見過,濕屍帶頭發的卻從來沒有見過。
為此我曾著重考證過清代發式,很多書籍畫作都是近代人所作,對清人發型描繪得千篇一律,光禿禿的前額,後腦勺厚厚的頭發編成辮,這就導致現代影視劇也一成不變跟風,然而事實卻不是那樣。清朝中期之前,在滿族八旗和貴族中有很多發式,比較典型的就是軍中青壯年特有的金錢鼠尾,編入牛錄固山之類的軍事體製,留個生猛一點的發式理所當然,好戰民族嘛!
清庭的遺老遺少那時並不新鮮,那年代鄉野中留辮子的很多,可這個樣子讓人覺得十分奇怪。
這人的發式叫捂燕子,額頭上有個鳥頭,兩邊白花花的頭皮剃成略帶棱角的兩道弧,像彎起的兩手捂著一隻燕子。這發式也不是滿族先民首創,是來自比之更早的契丹遼人,此後在金國盛行過。
這還是在哈市船舶和一個韓國人閑聊聊來的,想想我就來氣,這不就是被影視誤導了我求知勵誌的人生嗎!
他不是人,卻又以前清遺民裝束出現。
在此之前,這人出現在盜陵部隊官兵眼前時是一身軍裝,那八撇胡也顯露中年人特有的沉穩幹練,除了目光深邃麵色蒼白之外,與部隊這個群體很合搭。直到赤身裸體站在眾人麵前沒了大沿帽,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人腦後的辮盤子,以乎對之前見到他的樣子也產生了模糊,之前這人是不是齊邊短發也記不清了。
直到此時幾人還在猜測那邊看不見的龐然大物與這人什麼關係,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肌肉健碩分明是人形,麵向幾人站立卻略微駝肩,說明他一身武藝。
眼睛都死死盯住麵前之人,可以說心裏早己做好死的準備,盒子炮機頭也扳開。太爺也說了,他是想好了,在那人動手前自己了結,被撕碎的死法太恐怖,皮肉被扯開神經不會讓你疼昏過去,每一絲痛苦都要清晰感受。了斷之前或許大家會再拚一次,但可有可無了,擠在一起仍然是冷。
“活下去吧!他讓的。”
雖然開口說話,但幾人的心仍然戰戰兢兢。他到底是什麼不重要,可讓幾人活下去,誰也沒有驚喜,甚至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手指鬆開,懸著的心仍然放不下。
“你們活著,我大清皇帝陵寢從此無患。”
這話不難理解,單從字麵上來講,六個人做不了什麼,但若是招來其他幫手就難說了。必竟要不了太多人就應付得了,有了經驗再加上幾個好手,對東陵的皇帝陵寢來說難度不大。東陵也好,西陵也罷,隻要能準確找到入口,十多個人就完全可以搞定,金剛牆自來石什麼的不難辦,啞巴院更不難找。太爺後來的預估就是這個結果,隻要分工有序,需要時間但也不會用太久。
“別問緣由,爾等今後的路還很長,要想辦法活下去才是。”那人似乎對幾人的心中疑問了如指掌,不等他人發問就搶先封住眾人之口。事實上太爺也說了,他當時就想問那人,為何他引導盜陵部隊進入裕陵,但此時話裏似乎有想保護帝陵的意願?話中語氣不乏自豪之意,尤其大清皇帝陵寢幾字聽上去很有氣勢。
“不要急著走,就這麼走了爾等也活不了太久,容我說完不遲。”
至此,幾人臉上的驚懼又加重萬分。誰也沒動,但常年在一起征戰的士兵彼此之間非常默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也知道彼此心中謀劃,的確有人想逃。
這下幾人徹底坐實了。
這似人非人的東西居然知道人心所想。
這東西的殺人手法神魔一般恐怖,還能窺探人心所想。也許是這東西十分機智,能用快人一步的思維故布疑陣也說不定,趁你們嚇得不輕,搶先說些你們會想到的問題,思維邏輯嚴謹的人照樣可以辦到。所以六人還是很快鎮定下來,坐在厚厚樹葉的濕地上,索性聽他說,為什麼就這麼走了活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