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叔敖不僅是傑出的政治家,還是傑出的軍事家,他心裏明白,處在“當今爭於氣力”的時代,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作為後盾,要在爭霸中占得上風,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改革軍事,增強軍隊實力成為當務之急。他製定了適合楚國的軍法,對各軍的行動、任務、紀律等做了明確規定,運用於訓練和實戰。孫叔敖軍事改革的內容,在《左傳·宣公十二年》中有著清楚的記載:“敖為宰,擇楚國之令典,軍行,右轅,左追蓐,前茅慮無,中權,後勁,百官象物而動,軍政不戒而備,能用典也。”行軍時,右軍從將軍之轅所向而進退,左軍追著草藤為宿營做準備,前軍探道,以旌旗為標幟預警後軍,以防不測。中軍製定作戰計劃,後軍以精兵殿後,百官各建其旌旗,以表明其地位與職司,並依此而行動。這樣,孫叔敖將軍隊分為五個部分,分工明確,各司其職,組織嚴密,作戰靈活,做到“軍政不戒而備”,具有了更大的戰鬥力。這一改革為楚國在隨後的爭霸戰爭中戰勝晉國奠定了基礎。為了加強北部邊境建設,孫叔敖又築沂城(今河南正陽境內)。他遣封人(具體籌辦者)籌度工程,上報司徒。封人計量工程、時間、人員、材料、餱糧(幹糧),結果三十天完成,順利地實現了預定計劃。這項工程建立了北進的基地,加強了與晉國爭戰的實力。孫叔敖注重科學技術,具有卓越的治國才幹,由此亦可見一斑。
在做好了這些準備之後,楚莊王十七年(前597),孫叔敖輔佐楚莊王揮師伐鄭,挑釁晉國。晉景公遣主政卿士荀林父率晉上、中、下三軍南下救鄭。楚莊王為麻痹晉軍、鬆懈其鬥誌,兩度遣使向晉軍求和,示弱於敵。本無意與楚軍決戰的荀林父見楚軍求和,立即應允。正當雙方行將盟會之時,楚軍忽遣小股兵力襲擾晉軍,製造事端,誘其出戰。晉軍中計,向楚軍營地發起攻擊,楚莊王親率部分楚軍擊敗來犯之敵。為了阻擊晉軍的援軍,孫叔敖果決地先發製人,令楚軍全麵出擊,掩襲倉猝趕至的晉援軍。晉援軍大敗。楚軍乘勝對晉軍駐地發起猛攻,毫無防備的晉中、下軍麵對楚軍的進攻不知所措,傷亡慘重,潰敗北逃。晉軍退至黃河南岸的邲地(今河南滎陽北)。慌不擇路的主帥荀林父為保全殘部竟鼓勵全軍渡河北逃,結果缺乏統一指揮的晉軍士卒自相砍殺,搶船爭渡。晉軍最終慘敗而歸。
這次爭霸戰爭是繼城濮之戰後,晉、楚兩強之間又一次大規模的正麵交鋒。楚莊王在孫叔敖輔佐下親自統率楚軍迎戰,並且在戰前一再遣使偵察晉軍的虛實,佯作求和,以爭取政治上的主動,鬆懈晉軍的防衛,繼而以先發製人的戰術完全掌握戰場主動權。在作戰中,又通過挑戰應戰,由小戰變為大戰,迅速展開奇襲突擊行動,一舉擊潰晉軍,奠定了楚國的霸主地位。此戰之後,楚莊王繼續北進,征伐山戎,飲馬黃河,觀兵洛邑,問鼎周郊,把周天子嚇個半死。就其霸業規模來看,遠遠超越了他的前輩齊桓公,中原諸侯再也不敢用夷狄的舊眼光來看待楚國了。論功行賞,作為令尹的孫叔敖毫無疑問是第一號功臣。《呂氏春秋》曾這樣評價孫叔敖在楚莊王稱霸中的作用:“世人之事君者,皆以孫叔敖之遇荊莊王為幸。自有道者論之則不然,此荊國之幸。荊莊王好周遊田獵,馳騁弋射,歡樂無遺,盡傅其境內之勞與諸侯之憂於孫叔敖。孫叔敖日夜不息,不得以便生為故,故使莊王功跡著乎竹帛,傳乎後世。”應該說這一評價是恰當的,準確的。
六、工於謀國,善於謀家
與其他“工於謀國、拙於謀家”的悲劇性人物不同,孫叔敖不僅善於謀國,輔佐楚莊王建立了赫赫霸業,在謀家方麵也富有遠見,為後世子孫的長久利益做了妥帖的安排。他深知君臣之間隻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隻有利益,並無感情。楚莊王之所以重用他,看重的是他的才幹,是讓他多為國家作貢獻而已,並不是真的對他好。說白了,就是把他當做拉磨驢來使喚。自古卸磨殺驢的事多了,能夠保住自己不被殺頭已屬萬幸,更不要說為自己的子孫後代謀私利了。精明如孫叔敖,深知其中利害,所以從一開始就牢記那位高人的指教,謹慎對待君臣關係。他在接受賞賜時頭腦清醒,別人唯恐封地不夠肥沃,恨不得擇盡天下膏腴之地歸於私家,以便子子孫孫永享榮華富貴;他則反其道而行,邲之戰後,論功行賞,勞苦功高的他偏偏在“漢間之地,沙石之處”挑了塊貧瘠得連兔子也不去拉屎的地方。根據楚國的法律,大臣的封地在傳兩代之後,全部收歸國有。一時間不知多少功臣後人由紈絝子弟淪為貧下中農。而孫叔敖所挑的這塊土地,由於貧瘠,沒有人去注意它,所以他的子孫得以長期保有。雖然不能發大財,辛勤耕種,卻可豐衣足食。這樣一直傳了九世。孔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意思是說君子留給後世的福澤,最多能夠延續到五世。這可是孔老夫子飽讀詩書得出來的曆史經驗。縱觀曆史,除了他老人家自己保佑了子孫七十多代坐享清福之外,超出五世近一倍的,大概也隻有孫叔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