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一朝,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對付異姓諸侯王上,高祖皇帝並不是一位具備治國才能的君主。確切地說,如果不是某些機緣巧合以及他的對手項羽弱點太多,僅憑高祖的能力是否能得到天下,還真是未知數。即使在公元前202年,高祖定鼎中原時,帝國的前途仍舊是個未知數,諸侯王們曾與高祖平起平坐,從軍事能力上,實在看不出高祖皇帝略勝一籌。英布在造反前曾對高祖時代的軍事家們有過一段評述,這位卓越的軍事家隻害怕兩個人,韓信與彭越,他之所以敢造反,並在高祖麵前大言不慚地說自己也想當皇帝,無非是因為這二人已經死去,這更說明了他根本沒有把高祖皇帝的軍事家身份放在眼裏。
曆史規律證明,任何一位開國皇帝都或多或少地占有一定的運氣,才能得到天下,而在得到天下後,時局表麵上已趨於穩定,當初在混亂年代的那些運氣在此時已經消失,其所憑借的就必須是他自己的能力了。高祖皇帝是否有這種能力,僅從他被匈奴困於白登就能證明。他之所以能將各個諸侯王掃滅,一是諸侯王們的造反主動性並不強,他先下手而已;二是得力於帝國初年的幾個陰謀分子的出謀劃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呂後的幫助。
殺韓信,誅彭越雖然在道義上說不過去,但這二人的確是帝國初年最有能力的潛在危險分子,不將二人殺掉,將來的事誰都無法預料。呂後之毒辣與果斷在二人的被殺事件上可見一斑。
但這並非是這位後來執政太後的全部,呂後真正為帝國所做的貢獻,是她穩定了帝國初年青黃不接的繼承人問題。
我們這個帝國仿佛從一開始就中了一種致命的病毒,高祖皇帝的開國可謂轟轟烈烈,卻又非常的不徹底。這種不徹底表現在,中央集權並不徹底。封國與郡縣的並存以及大渡河以南的反漢勢力,一觸即發。確切地說,這個帝國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來過渡到真正的帝國階段,其領土之狹小,中央政令之難以執行到全國,都是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高祖皇帝在位時並沒有時間來解決這些問題,表麵上,異姓諸侯被掃滅殆盡。事實上,同姓諸侯的大量分封不過是異姓諸侯用另一麵目的卷土重來。按照高祖的見解,倘若帝國的繼承者真有如他一樣的魄力與手腕,那麼,異姓諸侯的問題似乎很容易解決。但這就是問題所在,同姓諸侯因為都是皇室成員,從親緣關係上而言自然有別於異姓諸侯,我們從後來文帝與景帝對同姓諸侯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本是同根生,無有相煎的道理。當然,這還不是問題所在,真正的問題是,高祖的繼承者惠帝既無魄力也無手腕,其所信奉的居然是仁義與忠恕之道。
曆覽中國各個大帝國,我們都會發現這樣一個規律,第二代皇帝永遠避不開兩種情況,第一種是與開國皇帝的氣質大為不同,漢惠帝如此,後來明帝國的建文帝也是如此。第二種情況則是,二代皇帝都非名正言順,隋煬帝如此,唐太宗如此,宋太宗亦如此。
我們這個帝國現在麵臨的是第一種情況,如果這種情況不能得到妥善地改變,其發生宮廷政變的概率是相當高的。即使高祖皇帝在臨終前希望通過政府的力量來穩定皇室,但功臣集團的心理是否真如高祖皇帝所預期的那樣,自然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事情了。避免政變的發生,隻有一條路,惠帝必須需要一個幫手,需要一個可以震懾得住功臣與諸侯們的幫手。而這個幫手自然而然就應該是呂後。
呂後有這個資曆。在帝國諸多大臣的口中,都有“高皇帝與呂後共天下”的言辭。從高祖起兵直到定鼎中原,呂後始終是高祖皇帝堅定的支持者。楚漢戰爭期間,她還做了項羽的俘虜,險些被項羽殺掉。在高祖皇帝討伐異姓諸侯王的叛亂時,她與丞相蕭何在後方為高祖的屢次征伐和大功告成立下了汗馬功勞。
呂後有這個能力。隻憑她誅殺韓信與彭越一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事實上,這種能力有時候很可能出自天生,當然,後天的鍛造也是不可缺少的。呂後見證了高祖皇帝從一無所有到擁有天下,二人本是貧賤夫妻,在奪取天下的過程中,高祖皇帝自然會有很多事情與呂後相商,即使是後來因年老而失寵,但其皇後的地位卻是無可動搖的。這當然還有其家族成員在高祖時代的功勞。呂後的兩位兄弟呂澤、呂釋之都是開國將軍,著名的大將樊噲又是她妹妹的丈夫,正是這種實力,才使得呂後有政治資本與政治能力。
高祖龍禦上賓後,呂後第一擔心的就是政府官員會突然向她發難,為此,她想在第一時間再進行一次大清掃。即使在今天,這一想法也的確符合政治之道,高祖一朝遺留下來的功臣不計其數,高祖皇帝在位時因沒有製訂刻薄的禮儀來對這些本就具備流氓習氣的功臣們進行約束,在高祖皇帝駕崩後,他們將年幼的惠帝鏟除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呂後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實施起來卻是相當困難,最終她沒有執行這樣的屠殺計劃,不是她不想,而是時勢所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