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既然與國家同呼吸共命運,那麼,百姓就有參與國家政事的權利。政府官員的賢愚由天下百姓來評價決定,天下百姓對官吏滿意與否決定著政府官員的升遷貶黜。所以,天下百姓必須要有選舉權:“故夫民者雖愚也明。上選吏焉,必使民與焉。故士民譽之,則明上察之,見歸而舉之。故士民苦之,明上察之,見非而去之。故王者取吏不妄,必使民唱,然後和之。故夫民者,吏之程也。察吏於民,然後隨之。夫民至卑也,使之取吏焉,必取其愛焉。”
這是一種即使在今天都可以被我們讚頌的建議,也隻有賈誼這樣性格的人才能提出這麼優秀的建議。倘若文帝真能將他的建議付諸實踐,那麼中華帝國是否還需要經過近兩千年的帝王時代?如果這種道德教化最重要的一條得以實現,我們這個帝國的曆史上是否還有那麼多被異族侵犯的屈辱?
然而,賈誼敏感憂憤的性格使他看不到這種提議的實踐,無為的文帝也不可能將其實踐。賈誼無疑是個超絕之才,惟有這樣的人才不懂得刻意的變通,因為超前的思想導致了他不懂得與人合作,這就被看作是賈誼的性格弱點,他無法克服,在帝國政治下,如果他真的克服了他的這些缺點,他就不是賈誼了。
四
長安路途遙遠,賈誼卻始終視為咫尺,即使在離開長安的日子裏,他也時刻關心著長安城中文帝的一舉一動。並且屢屢上書言事,然而他難道不明白,人在長安時,其所建設性意見都無法得到文帝的采納,在遙遠的長沙,他的上疏隻能當作文章以供文帝欣賞了。
不過賈誼回過長安城,是在文帝的力邀下。他那個時候非常高興,可惜見到文帝後,文帝問他的第一個問題卻是鬼神。文帝有信仰,用今天的話來講就是迷信。賈誼見到文帝時,文帝剛參與了一項關於鬼神的活動,或許他是對這裏麵的一些問題存在不解,所以,就問了賈誼。而賈誼對答如流。
在對答如流後,賈誼已經知道,文帝不可能在啟用自己了。這是二人最後一次見麵,一年後,賈誼死掉。賈誼的死去無疑是他與帝國政府對抗的結果,即使有皇室最高成員——文帝——的賞識,他終究難以擺脫掉憂憤而死的命運。
賈誼死時,那位曾經詆毀過他的文帝寵臣鄧通正在享受著榮華富貴。鄧通有理由享受這一切,文帝生瘡,他親自用口吸出膿血。而叫當時的太子後來的景帝來到床前吸膿血,太子卻麵有難色。文帝曾讓相麵者為鄧通看相,相麵者看完後說“當貧餓死。”文帝大笑,說:“能富通者在我,何說貧?”當場就賞賜給鄧通四川之嚴道銅山,特許他私家冶銅造錢。鄧通後來奉旨回到故鄉樂山大渡河開采銅礦,並用以鑄“鄧通錢”,一時之間,鄧氏錢布天下。文帝死後,景帝上台,這位陰謀家突然想到了當初給父親吸膿血是因鄧通而起,所以,千方百計地將其全部家產充公,鄧通果然貧困而死。
文帝不能用賈誼而卻重鄧通,這不僅因為迷信的文帝所做的那個夢,還因為鄧通不學無術,不會發表與文帝相抵觸的建議。終文帝一朝,鄧通富貴皆有,賈誼與之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而另一位當初曾經對他大攻擊的周勃其命運卻與他相近。
周勃是開國功臣,早在高祖皇帝起兵前,他就旅居沛縣,周勃高大魁梧,卻很少言語。在沛縣,他的謀生手段居然是編織,當然,這是他的正業。有時候他也會兼職做喪禮的吹鼓手。由此可知,這是一個無巧不能的人,跟他高大的身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跟隨高祖皇帝起兵後,他幾乎參與了秦末漢初的所有軍事行動,滅秦、楚漢戰爭、平定內亂、防禦匈奴。
周勃在軍事上的貢獻頗多,他開創了兩種戰法,一種是急速衝鋒,相當於今天所謂的閃電戰,另一種戰法是“圍城打援”,圍困住敵人,並用主力部隊打擊敵人的援軍。
帝國開創時期,武將紛紜,所以周勃在那個時候的名氣並不大。但當各個有名氣的武將被高祖鏟除後,周勃就脫穎而出了。高祖皇帝駕崩前,所謂“安劉必勃”就是對周勃的一個很好的肯定。結果也正如高祖皇帝所言,在呂後歸天後,他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諸呂的人。
然後是迎接文帝入主未央宮,這位老臣在文帝一行到達渭橋時,做了一件很讓文帝後來憤怒的事情。他居然向文帝借一步說話,史書對此處的記載很含糊。但以周勃的個性,他很可能是希望以私人的關係向文帝談一些條件,而這一計謀並沒有得逞,當場被文帝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