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毫不猶豫地寫下海軍大學四個字時,一個思想同時在她腦中閃現:或許哪天能碰到那個海軍少校。若真那樣,那她真是太幸福了。
羅曼的父母盼望著奇跡的出現:高考成績出類拔萃的羅曼沒有被海軍大學錄取。他們已打通上海外國語大學各關節,一旦第一誌願沒錄取,上海外國語大學立即錄取羅曼。
當海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寄到時,羅曼的母親流下淚水。羅教授此時卻表現得出奇的平靜,他勸慰著老伴,讓她放寬心。部隊大學畢竟是個好地方,羅曼去了一定能鍛煉成才。讓羅曼一個人到部隊闖闖也是她人生的重要內容,對她將來成長進步有好處。
羅曼也安慰著母親,她抱著母親的肩膀,媽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羅曼進入海軍大學後才明白真正的海軍和她想象得相去甚遠。遠不如她幻想的那麼浪漫快樂。相反,緊張嚴肅,各種紀律鋪天蓋地向她湧來。填誌願時還浪漫地想過或許能找到海軍少校的念頭很快就蕩然無存。最初,羅曼還注意每一個掛海軍少校肩章的軍人,但很快她就覺得這實在是徒勞而可笑的。但海軍少校卻在她心裏刻下深刻的烙印。對海軍少校的回憶成了羅曼生活的一個重要內容。經過三個月的新兵入伍訓練後,羅曼很快從一個浪漫的中學生變成了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海軍女學員。大學畢業沒幾年,羅曼就當上了海軍第七艦隊女兵連連長。
或許是海軍少校給羅曼的烙印太深刻,或許是得不到的東西總是美好的心理情緒的左右,幾年來,羅曼在機關大院眾多的追求者中居然沒有看上一個。她覺得機關大院所有的海軍軍官沒有一個能和海軍少校比肩,甚至相差太大了。這就給大名鼎鼎的攝影家上海《申報》記者述文摘下羅曼這個第七艦隊機關大院院花提供了基礎。盡管攝影家述文是個獵豔高手,但在羅曼這個端莊高雅矜持嚴謹的女中尉麵前顯得一籌莫展。
攝影家述文是在一次采訪女兵連時認識羅曼的。那時快到三八節,《申報》準備刊編一些女兵連的消息。最初見到羅曼時,久經沙場的攝影家一瞬間也變得不知所措。他眼睛不錯位地盯住羅曼竟然忘了去握羅曼伸過來的手。從來不知羞怯是何感覺的攝影家也為自己的無禮而臉麵發燙。那天的采訪攝影家從沒有過的平靜認真而不張揚,使和他一起來的另一記者一眼便看出原委。高手是不是又有新的獵物了?攝影家定定地看了同伴半天,第一次那麼莊重地回答此類問題:"No No,not a mistress,is a lady(不不,不是獵物,是妻子)."
攝影家在說is a lady時用的是重音,可見攝影家對羅曼的尊重和對自己決定的鄭重。
三八節那天,有關女兵連的報道占去了整個《申報》的第四版。羅曼的大彩照光彩奪目,和其他幾幅連隊的生活照間隙顯現在文中。文字記者狠勁地把女兵連張揚了一番。
羅曼看了文章,心裏湧動著激情。這是對她工作的肯定和褒獎。但對自己的彩照顯眼地刊在報上,心裏生出濃濃的不安和隱隱的不快。她不記得采訪中拍過照片。是什麼時候被拍下的呢?羅曼心裏嘀咕著。
當天晚上攝影家來電問羅曼看了報紙沒有時,羅曼婉轉地告訴攝影家,她很不喜歡自己的照片像廣告一樣到處張貼。你用我的照片應該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見。
攝影家不失時機地說:"那羅連長一定喜歡把自己的照片放在影集裏孤芳自賞?"
羅曼顯然不願意繼續這樣的對話。她客氣中帶著拒絕地說:"攝影家沒什麼事了吧,對不起,我還要去查機房。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