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文明社會對“太平”表現出一種強烈的迷戀,對顛沛混亂的局麵表現出一種非常的恐懼。這種迷戀和恐懼甚至表現出對個別精神價值和尊嚴的放棄:“寧為太平犬,不做亂離人。”中國古典社會的普通民眾甚至拒絕遠遊。在這樣的社會心理趨向中,苟以生存的秩序如果不是內部的蕭牆之禍,則必然日見穩固。魯迅總結中國古典社會的全部曆史為“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和“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這兩種時代之所以長期存在,是因為農業社會心理對種族全體的塑造,以及相對穩定的社會結構對上層社會利益的絕對有效的維持。相比遊牧民族,農業社會要變防禦鞏固為侵略擴張,則代價遠比遊牧民族要大。因此在中國古典社會中公器”始終沒有造成對種族危亡的最根本的威脅。
由此,農業社會的國和家的價值和意義也就格外突出J方禦意識和防禦智慧也顯得格外優秀。幾乎所有的城堡都誕生和出現在農業生態中,在農業文明優先與人類其他文明的整個時代,城堡也就廣泛出現在文明社會中。城堡的核心意義在戰略防禦上。中國的城堡廣泛而完備,世界上工程最為浩大的古典軍事防禦體係——長城也出現在中國。長城的存在表明,在漫長的農業社會,農業文明視最大的敵人為遊牧文明。相對落後的遊牧文明之所以引起先進農業文明在戰略上的如此重視,完全是因為他們有生存必需的移動習慣和身體力量的進攻優勢。
農業文明在社會物質和精神生活領域趨於精致,智慧上不斷完備,並且在高度發達自足之後,因為拒絕創新而麵臨技術上的停滯,而代價則是身體和野心的萎縮。這種持久而靜態的生存的另一個後果就是將所有具有破壞性的原始獸性的能量掠奪、消耗和遣散在國家和種族內部。
進攻對力量和威懾的訴求相對更為迫切,防禦對力量的需要同樣迫切,但是更為重要的是對防禦智慧的不斷開拓和防禦心理的不斷加強。《孫子兵法》出現在舂秋末期,中國的戰爭科學的過早誕生,以及在兵法中所表現出的功利性原則,表明中國人在很早的時候就熱衷於對戰爭的研究,表明中國人對戰爭由來已久的自覺心理準備。誕生於農業文明中的戰略防禦導致軍事與常規生活的脫離,獨立地成為一種國家機器。專門的常備軍隊建設、組織訓練和裝備,成為國家統治係統的重大要素之一,並且發展為統治和秩序維持的根本。這顯然區別於遊牧民族軍事生活與常規生活的一體性。
暴力:一個直接的途徑
身體是生命自在的唯標識,其對於個體和群體的意義是不言自明的,而人類的諸多精神活動自然地而且必須通過對身體的作用而顯現其意義。隻有作為肉體的指體與生存、性、繁殖、對抗、殺戮、懲罰和死亡直接相關,諸多精神的懲罰也自然地直接體現為對肉體的懲罰。因此,身體承擔人類的全部現實實踐活動。我們要談到暴力,可以想見暴力的技來源在於它起初是身體對身體的直接的殘酷行為。在生命世界衝突不可避免,在動物微界,衝突直接表現為身體的對抗、殘害和毀滅。目前可以判斷動物在捕獵以及種族內部的衝突中接表現為身體的暴力對抗,以及通過此種途徑對敵方化命的取締。多數種類的動物世界往往通過暴力在種族內部獲得對其他個體的支配和控製、交配權等等。而在種族外部,暴力則多用於維持生命和食物供給。目前沒有過多的研究證明動物中存在類似人類的高級意識,因此,談論人類的暴力活動,顯然要部分地區別於動物。
從人類戰爭的曆史來看,戰爭的動機和意義在於將暴力視為解決問題的直接途徑。其根本的原因在於,人類長期認為,對肉體的直接懲罰以及殺戮導致的死亡是促使對手屈服的最為直接有效的辦法。暴力的實施源於暴力意識,而引起暴力行為的情緒往往是憤怒。當然,在人類的各種暴力行為中,考察暴力實施的心理機製是複雜困難的,比如搶劫、強奸等暴力犯罪則是由於個體人的若幹欲望失控而引起的。人類常規的導致暴力行為的理性心理機製是仇恨,而仇恨的產生則是複雜多樣,無法逐一厘清。此外,長期的壓抑也是導致暴力的重要原因。以上的論述都是基於我們這樣的認識:即暴力是身體麵對若幹問題時所被采用的最為慣常的行為方式,而身體暴力實施的核心依據是身體能量顯示出的打擊、破壞以及毀滅力量。人類長於動物的一麵是人類利用自身的智慧,發明並借助武器,並且通過對自身技藝的提高來增進暴力實踐的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