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雙在湖岸邊等了半日,卻不見千峰與萬壑出來。她心裏愈發明白,不禁微笑了起來。眼前,一片碧水在星光下熠熠泛光,青廬的薄紗隨風飄動,如初春時氤氳在水上的霧靄。此情此景,怎不叫人心動。她自小被萬壑收養,萬壑的心意她一直知道。而如今看來,也許千峰也並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樣冷漠孤高。
她笑著,心中感慨萬分。又站了片刻,轉身回返。
魔劫過後,九嶽之人皆元氣大傷,便都留在了易水庭稍事休整。此刻已近二更,除了巡夜的弟子,其他人都已睡下。
因被奪舍之事,易水庭的弟子大多認識聶雙,看到她來,皆驚訝不已,也不知她是已經痊愈還是又變回了殛天令主。聶雙少不得一番解釋,好不容易去了眾人的疑惑。她這才找到機會問桓澤的情況。
誠如千峰所言,桓澤已無性命之憂,隻是尚未醒來。萬綺門的弟子已輪流替他渡過真氣,想必恢複意識隻是時間問題。聶雙又問了他的所在,謝過之後,便起身前往。
急迫,讓她步子加快。一番波折,讓她忽生了百般思念。眼看快到他房門前,忽然,莫名的感應讓她生了警覺。她停下腳步,細細看著那扇房門。四周寧靜非常,亦感覺不到任何妖魔氣息,但她卻無比清晰地知道,敵人就在門後。讓她更加驚訝的是,隻是想到,她的體內就生出一股至強的戰意。真氣流轉,丹田微熱,心神四肢皆已備戰。
莫非,這便是道行精進之象?
她暗暗心喜,再無顧忌,抬掌震開了房門。
房中並未點燈,一片昏暗。但聶雙闕看的清楚。留在房內照顧傷者的兩名易水弟子,如今都昏倒在地,而那站在桓澤床頭的人,她再熟悉不過。
“夜蛭。”她開口,冷冷喚出他的名字。
夜蛭明顯愣了愣,剛要反應之時,聶雙卻已縱身而上,一掌擊向了他。出人意料的是,遇此襲擊,夜蛭卻並不閃避。他結實地捱了她一掌,身子仰倒下去。他這一倒,卻不偏不倚跌到了桓澤的身旁。他毫不猶豫地起爪,抓上了桓澤的咽喉。
“聶姑娘再不住手,別怪我下手無情。”夜蛭開口,對聶雙道。
聶雙後悔難當,隻得停了攻擊,怒目看著他,喝道:“放開他!”
夜蛭陰森地笑了笑,道:“聶姑娘好生有趣。我若放了他,豈不是死路一條?”
“哼。夜蛭,事到如今,你還在垂死掙紮麼?”聶雙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實話告訴你,那什麼殛天令主的內丹已經被我吞了。你還能有什麼作為?”
夜蛭聞言,輕笑道:“既然是如此,我更要拚一拚了。”他說著,看了昏睡不醒的桓澤一眼,“怎麼說,也得拉個墊背的不是?”
聶雙心中焦急,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夜蛭看著她,低低歎道,“唉……令主他什麼都好,就是性急自負。初初奪舍,當思修整。我進言多次,依舊無用。就算有魔劫之助,貿然與九嶽開戰也太過草率了。看吧,果然功虧一簣。可憐我一番苦心,終付流水。”
聶雙先前還疑惑為什麼令主與九嶽作戰的時候不見夜蛭蹤影,如今聽他這番話,她才真正了解到他的心思是如何細致小心。他雖未露麵,卻一直隱藏在不遠處,觀察整個局勢。昔日殛天府滅,為何獨他存活的理由,她總算是知道了。
她正思考對策,卻見夜蛭一手扣著桓澤的咽喉,一手將他抬了起來。她心中驚懼,卻不敢露在臉上。夜蛭看著她的神情,笑意愈發陰邪,“聶姑娘怕了麼?你的心裏,他很重要麼?那我殺了他,你一定會痛不欲生吧?”
痛不欲生。
聶雙驀然想起先前桓澤被刺傷的時候,雖然隻有一瞬,但她的確想過,若他死了,她也不願獨活。她愈發害怕,眼睛緊緊盯著夜蛭扣在桓澤咽喉上的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