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卯初時分,天還未亮。雪光皚皚,暈在窗棱。香暖寢枕,一宿夢甜,叫人不願醒來。恍惚間,聽得晨鍾悠悠,她卻蒙了蒙被子,置若罔聞。不知過了多久,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門被猛然震開。有人走到了她的床頭,一邊推她,一邊急切道:“萬壑,萬壑別睡了,快起來!”
萬壑……她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她的名字。她幽幽醒轉,睡眼惺忪地看著來人,道:“夕塵師姐……怎麼了?”
“還問!”那名喚夕塵的少女一臉緊張,“早課啊!現在都卯正一刻了!”
“有什麼要緊,就說我病了嘛。”萬壑說罷,又懶懶地倚回枕頭上。
“以前是不要緊,今天不一樣。遠嶠師兄昨天出去辦事還沒回來,今早是千峰師兄監課!”夕塵拖起她來,邊搖邊道。
“千峰……”萬壑稍稍有些清醒,“那個不會笑的?”
“是啊!今早遲了的弟子都跪了一片了,你再遲些,還不知怎樣呢!快點起來!”夕塵從一旁拽過萬壑的衣衫塞進她懷裏,“你快啊,我去叫其他姐妹!”
萬壑迷迷糊糊地抱著那些衣服,身子又軟軟往枕頭上倒去。反正都遲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等到她真正清醒,換過衣服,梳洗完畢的時候,已是辰初。她悠閑地走到經堂,果然見堂外階上跪著一大群弟子。眾人舉著佩劍,滿臉苦色,皆是欲哭無淚之態。看到她來,眾人忙使眼色的使眼色,做動作的做動作,暗示她快走。
萬壑正猶豫,忽覺一股迫人壓力。她抬眸,就見經堂門口站著一名黑衣的男子,腰懸長劍,背手而立,氣勢凜然。他不過二十,卻帶著一股肅然冷寂之風,眉眼之間皆是端嚴。
萬壑含笑,舉步走上去,甜甜喚道:“千峰師兄。”
千峰看了看她,問道:“師妹可知現在是什麼時辰?”
萬壑聞言,臉一紅,頭一低,怯怯道:“師兄……我……”
千峰見她支吾難言,便打斷道:“不必解釋了。去階上跪下。”
萬壑滿臉懼色,拉起他的衣袖,哀聲道:“師兄,我再不敢了,你就饒了我這次吧。”
說來在門派之內,萬壑年紀最小,又生得嬌弱,同門的師兄大多讓著她。聽她如此哀求,豈有不動容的。誰知這千峰卻皺了皺眉頭,抽回了袖子,冷然道:“我若饒你,何以正法紀。”
法紀?萬壑心裏不屑。不過區區早課,拿著雞毛當令箭!她想了想,噯喲了一聲,身子一歪。千峰見狀,伸手托著她的手臂,扶她站穩。隻見她眉頭緊蹙,輕咬櫻唇,支吾著道:“師兄……萬壑也想早起,但是……但是……女兒家總有幾天……”
此話一出,千峰臉色微變。萬壑見他如此,心裏一喜。她正要再說下去,卻覺他的手腕輕輕一轉,一下子脫開她的手臂,摁上了她的脈搏。萬壑一驚,卻已來不及應對。隻聽他的聲音冷冽無比,隻重複了五個字:“去階上跪下。”
事到如今,萬壑雖有不甘,卻也無法。她輕哼了一聲,走到一旁漫不經心地跪了下去。
“舉劍。”千峰看著她鬆散的跪姿,又添一句。
萬壑揚頭,一臉無畏,道:“我沒有佩劍。”
千峰不語,解下佩劍,遞到她麵前,冷聲道:“抬手。”
萬壑眉一皺,這才生了氣。隻是,她遲了早課在先,也無十分底氣與他相爭。她忿忿地望著他,伸手接了劍。
他的手指鬆開的那一刻,她的手上卻是一沉。這把劍竟然如此之重,遠勝過普通弟子的佩劍。這分明就是故意為難她!她咬牙,低聲道:“不過是替遠嶠師兄一日,端什麼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