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我暈倒在偏殿裏的宮女,眼下逢人便說此事,還添油加醋,說我是被鬼附了身,瘋跑瘋跳,嘴裏還不停嚷嚷著。問她我嚷的是什麼,這宮女就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了。
但也或許,這並非是那宮女自個兒想象著加上去的,或許,還真有這事。畢竟我暈倒以後的事情,壓根兒就沒印象了。可是我暈倒前的印象還是有的,而且還印象深刻。
那個被我認定就是“茗嬅”的女子,頂著一張同我一模一樣的容顏,卻讓我深深認識到,無論多麼好看的一張臉,毀了容以後都一樣的慘不忍睹,獰笑起來都一樣猙獰恐怖。
“茗嬅”就站在我麵前不停地笑著,她說我總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其實內心裏掩藏著洶湧的黑暗,要不然,也不會有她。她說我以為自己喜歡龍潯,所以現在聽到他被賜婚了心痛得不得了,其實我對他的感情不是喜歡,隻是被朋友搶了先的不甘。她還說我一直被龍潯保護得很好,可是天底下沒有萬無一失,總會有漏洞,可算讓她鑽到了空。
聽她在我麵前一邊瘋笑著一邊說著,心底裏雖然懼怕但更多的卻是不解,“茗嬅”說的我一句都沒聽懂。後來“茗嬅”的影像變得越來越模糊,當我意識到自己竟要莫名其妙暈倒的同時,也小小地擔心了一把,生怕這個“茗嬅”會在我暈倒時對我如何。
不過現在我正安然地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眼睛茫然地盯著床頂的羅帳,側耳聽著房外宮女們自以為小聲的竊竊私語。我閉了閉眼睛,無奈歎了口氣。再睜眼時,我從床上坐起,用力咳嗽了幾聲,屋外瞬時鴉雀無聲。
不一會兒,隨著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一名宮女探頭探腦地朝裏看著,見我坐起在床上,立馬上前來,異常關切地問我道:“小姐身子哪裏還覺得不舒服嗎?要叫禦醫來看看嗎?”
搖了搖頭,心裏頭自然知道現在留在這宮裏的禦醫,其實已與江湖郎中沒啥區別了。看著那名宮女有些惴惴不安地服侍著我,心底下終是升起了一股不爽,我皺了下眉頭,揮了揮手讓她下去吧。
披上披肩又去了趟偏殿,心存僥幸地以為也許過了一夜,龍龍就該回來了。可是終究龍龍沒有回來。我又獨自在偏殿裏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眼下,彼方也不在這宮裏,龍龍也不知去向,突然覺得自己與這偌大的皇宮顯得格格不入。
惆悵的心情持續不過一個月,就連出逃在外的皇帝也來不及擬定彼方和龍潯的婚期,噩耗就如長了翅膀似的,飛速傳了過來。大唐的淩蘭公主,陣亡在了前線。
彼方的遺體被運回來的時候,已經入殮了棺材。七七一臉凝重地站在一旁,手握成了拳,似是在隱忍著什麼。我麵目表情地看著棺木,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裏麵裝殮了的人是彼方。
我在彼方的靈柩前又是守了兩夜,就像我守過老嬤和慧淨師傅的靈一樣,我並未見到彼方的魂魄。七七也守了兩天兩夜,讓我擔心她的是,這些天來她好似被人抽去了所有的感情,一張臉麵無表情,隻是呆呆地盯著彼方的棺槨,叫她也沒有回應。
第三天,按著習慣彼方該出殯了。我固執地守在彼方的靈前想要他們再等一等,也許就等那麼一小會兒,我就能看見彼方的靈魂了。可是勸我放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多天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的七七。
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大概是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也沒有歇息的關係。她低垂著頭不看我,說道:“沈小姐,你是見不到公主的魂魄的,七七求您讓公主早些安息吧。”
沒有哽咽,亦沒有悲傷,七七說話的時候,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我滯了一滯,突然心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繃斷了,我提高聲音問她:“你就這樣隨隨便便讓她安息了?你就這樣輕易放過這個說話不守信用的人了?她與我約好的,她說她會活著回來的!她不是同龍潯一道去的前線麽?那麼厲害的龍潯,為何保不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