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方仁當即問陪著來的省委秘書長:省裏不是給副省級的幹部建了一批住房,這房子還有嗎?
秘書長回答,那批住房已經分完了。劉方仁沒有半點猶豫:那就由省裏出錢給歐陽院士買一套好的商品房!
歐陽急了:這可使不得,千萬不能開這個頭,就是買了我也不會要!
劉方仁不再說房子了,隻建議他去買床電熱毯:我冬天下鄉就帶電熱毯,上床前先把它燒熱了,再睡進去……
身邊沒有電熱毯,估計有的話,書記一定會現場親自示範一回。
出了歐陽家的門,房子的事還壓在省委書記的心上。很快,按書記的指示,秘書長向省政府打了報告,以歐陽院士為例,要求給省人大建一批住房。
報告又很快獲通過,一共建了八幢,省人大處以上幹部統統搬進了裝有暖氣的新房,幹部們無不感激歐陽院士。再過冬天的時候,他則在心裏一次次地念“方仁同誌”的好。
於是,當有關劉方仁的“流言蜚語”在貴陽的馬路街頭越傳越廣,也傳到歐陽自遠這裏時,他持之以不信、不傳的態度。
聳立在貴陽最繁華的南京路口的金色世界夜總會,吃喝嫖賭一條龍,僅性工作者就有數百名。一到華燈初上時,這裏粉白駭綠,珠響鬢亂,蜂舞蝶狂……一下又使這座幾乎被石漠化圍困的山城,有了與沿海一帶都市完全接軌的夜生活。傳說中,這家超級豪華也超級安全的夜總會的幕後老板就是劉方仁的一個公子。警察當然更了解這裏麵的一切,可誰也不敢上門去查。
此外,還有傳劉方仁本人的:
某日,他在貴州飯店用餐完畢,被招待方安排在飯店一樓的某房間理發。理發的小姐鄭某不但手上的活頗佳,而且目光裏一看就是一隻洞庭湖上的老麻雀,有過不一般的曆練。她在書記麵前媚態叢生,萬分嬌嗔,書記不由得憐香惜玉,頓時話中有話。此後,這裏便成了書記理發的定點單位。春花秋月幾個往返,劉方仁終於酥了身段,老驥伏櫪,與“發廊妹”共蹈了“愛河”……
對於這些傳聞,歐陽自遠雖然不信、不傳,卻有些焦急,他希望“方仁同誌”,或是有關方麵能通過個什麼辦法予以澄清。終於有了一個機會,那是“三講”時,省裏四大領導班子坐在一起“交心”,在坐的還有中央組織部的一位副部長。劉方仁帶頭講,講了幾乎一天。
他說,社會上的傳聞他也聽說了一些,乍一聽到非常生氣,回到家即把兒子關了幾天,要兒子把這幾年幹的事一件件交代清楚。拷問的結果是,第一,金色世界不是兒子建的,是南明區建的。第二,在這家夜總會裏,兒子沒有入股,也沒有幹股。第三,兒子表示明白父親的位高責重,做兒子的不應該、也絕對不會去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兒子表白了之後,他本人通過有關部門去調查了金色世界的情況,證實兒子講的是實話。
關於他和“發廊妹”的傳聞,更是來自烏有之鄉。他每次去貴州飯店都是開會,均有兩個秘書陪同在側。若要在飯店住下,秘書肯定安排在隔壁……
關於他媳婦索賄受賄的一些傳言,他也在充分闡述事實的基礎上,給予了有力地否定。
劉方仁平時給人的感覺可謂“相貌堂堂”,中等結實的個子,濃密的烏發下是一張線條不乏剛毅的臉盤,談吐舉止總是雍容大度,應對自如。而這一天,他臉上滿是扭曲、悸動的紋理,如同寒風裏搖曳無助的老枝。目光中飽含著創痛與迷惘,像是在泉邊飲水的麇鹿突然遭到了箭擊。講到激動處,他淚光點點,乃至泣不成聲……
凝神聽著的歐陽自遠,心裏頗有幾分喟歎:
1957年時,一個小小的科長也能讓一個好說之人立馬噤若寒蟬;而現在坊間洶洶而來的話語,競能使一位省委書記瓜田李下,悲憤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