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死的江奶奶
我們村裏都是鄉裏鄉親的,看見都熟悉,都會叫一句。江爺爺和江奶奶都是比較和善的人,在村裏口碑很好,我們那其實很少分什麼叔叔嬸嬸這樣的叫法,男的按年齡就叫伯伯或者叔叔,女的一律就叫阿姨,哪怕嬸嬸或者姑姑,都統稱阿姨,所以我叫江家的兒媳婦,也是叫江阿姨的。江阿姨這個人吧,有點好吃懶做,喜歡打牌,人又刻薄,和婆婆關係很差。
江奶奶那麼大年紀的人,幹活都比江阿姨勤快。再加上不善於口角,每次吵架,都以憋屈告終。而且自己也不大會排解,好幾次都跟江爺爺說,這個媳婦不得了,以後到老來,一定會折磨死老倆口的,真是自己找個農藥,喝了算了,少受些苦。
大概是一個夏天吧,江奶奶辛辛苦苦的就出去撿柴火了,大概到下午2點鍾左右,才回到家裏,那麼大年紀大人,就開始生火煮油茶喝。江阿姨和村裏的幾個三姑六婆就在自己屋裏打牌,江奶奶這個人,很好客的,聽見有人在家裏,就客氣的去問自己的兒媳婦,要不要叫大家喝點油茶,不知道怎麼,就惹惱了江阿姨,好像是怪她來了,害她運氣不好,輸了牌還是怎麼的,罵的話也很難聽,說什麼老東西,吃了也白吃,還煮油茶,中午也不回來做飯,不如死了算了之類的話。江奶奶當時氣的要命,當著那麼多鄉裏鄉親的麵前,罵的她無還嘴之力,那個憋屈啊,可能心裏想想也很悲涼,現在能吃能做,還不靠兒子媳婦的時候,就這樣對自己,那以後老了,不是更加靠不住嗎,生不如死吧,就拿了一瓶農藥進屋了。江阿姨這個人說來也真是狠毒,別人已看拿農藥了,估計是要想不開,就喊她道個歉,勸一勸,她還在屋外說:“你信那個老東西會喝農藥,算了吧,她這種害人精,還要在世界上活一千年呢,拿了多少次農藥瓶子了?喝了多少次農藥了,不活到現在,她有本事就真喝給我看看,裝神弄鬼的給誰看?”
你說這麼罵一個老人家,她怎麼受得了,一氣之下,還真就喝了下去了,農藥味那個厲害啊,大家都嚇著了,趕緊去敲門,勸老人家想開點,可是她媳婦不但沒怕,還在外麵說:“哎呀,還真喝喲,多喝點啊,別一會洗胃又給救回來了,要是不舍得死,就別演這樣的戲。”後麵一個大媽實在看不下去了,朝著江阿姨就吼起來:“你這個女人家,怎麼這麼狠毒呢,你也不怕遭報應啊,她要是死了,你看你有好果子吃麼,她娘家人不刮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還不趕緊去找鑰匙開門,你以後也是要被兒媳婦這樣對待的命。她要死了,鬼都不放過你。”幾句話還真就罵害怕了,趕緊拿鑰匙想去開門,但是沒找到,剛好江爺爺回來了,就叫了幾個年輕人把門撞了幾下,卸掉了,進去一看,江奶奶眼睛睜的大大的,嘴巴裏全是白泡沫,一股農藥味,一瓶新的敵敵畏,一點都不剩了。全身一個勁的抽搐啊,看的幾個年紀大的人,哇哇大哭,七手八腳的就趕著搶救。有些人拿肥皂衝了水,馬上給她灌下去,還叫了雷醫生過來搶救,可是,喝的藥太多了,加上離鄉裏的衛生所又比較遠,也沒法送過去,就在家裏盡全力搶救,再者,雷醫生也說,她喝太多了,估計在路上就要咽氣,死在外麵,就不能進屋了。她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江阿姨,臨終前還說了一句:“你也麼的好果子吃的,你等著。”就咽氣了。那媳婦開始哭啊,娘啊娘的在那叫啊,說什麼自己錯了什麼的。
這件事情其實鬧的很大,具體怎麼解決的,我到不記得了。因為江奶奶的娘家人好像是讓江阿姨吃了很多苦頭的。
出殯那天,江奶奶因為怨氣很大,所以就行了很多我們村許久不行的禮,一般自然而亡的老人,是沒有這些了的,自然去世的老人,子孫們隻要帶一根草繩,草繩上吊麻,就等於披麻戴孝了。而他們家,真的是披麻戴孝的,全身上下都是白衣服,還戴了長長的白色的帽子,當時喊祭這個儀式已經許久沒有了,我長那麼大,也是第一次見。
話說,喊祭這個儀式是在我們村最熱鬧的鄉鎮府門口舉行的,先是請的江家家族裏的長輩,來念祭文,祭文裏條條句句都是在罵江奶奶的兒子兒媳婦。所有的孝子孝孫都白呀呀的跪了一片,念條,朝著江阿姨咄一口口水,祭文罵的可厲害了,還把她兒子也罵的一文不值,老來無人養,居然逼死了老娘。那個長輩估計念了有一個小時的祭文,反正條條罪狀都講出來了,然後才進行的下一環節。
下一環節其實就是類似與懲罰的,求原諒吧。
因為就一個兒子,所以第一對喊祭的人就是江阿姨夫婦,他們跪到棺材前麵,上去就磕了三個頭。念一條他們的罪過,就要他們擲一次那個卦,具體什麼卦算江奶奶原諒了,這個我就不大懂,卜卦之前,要磕三個響頭,然後就扔,如果不是要的卦象,就拿起來,又磕頭,直到到江奶奶原諒為止。前麵幾個還好,後麵有幾個,卜來卜去,江奶奶都不肯原諒他們,磕頭磕的蹦蹦直響啊,圍觀的人議論紛紛,都說是要整她,死活不會讓她過的。聽老人們說,枉死的老人,怨氣很重,如果不借著道士消了這口氣,是要出鬼鬧事的,所以就要在人最多,最繁華的地方,來控訴她的罪孽,要磕頭,要求原諒,直到所有的卦都是要的卦象了,才殺一隻公雞,然後才出殯,去下葬。當時好多老人都指著她罵她是個惡婦,罵的很難聽,江阿姨也哭的很傷心,我相信她是真的害怕啊,那卦扔來扔去的都不是要的卦象,反正扔之前都要磕頭的,大概卜了有兩個小時的卦,都還沒有求得原諒,頭上都磕出包來了,哭的嗓子都啞了,後麵那個道士就叫人去旁邊的家裏買了一隻大公雞,殺了,滴血在棺材前,又叫一些後輩去他們身上吐口水,表示代表江奶奶唾棄他們,然後卦才勉強到了原諒的卦象上。後麵喊他們倆站起來的時候,都是站不直了,是別人拖下去的。人家都說是報應啊,而其他的人去卜卦,基本上都是一次性就過了,所以說,這個事情,還真的是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