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那裏發怔,那裏林培之卻又道:“不過後來又說其實此事與杜後無關……”
荼蘼心中微微一動,卻忽然聯想起另一件事兒來:“那……淑妃忽然暴病……”
林培之淡淡道:“我先前不就說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到了,她自然就陪著一道兒去了,連帶著自己好容易生的兒子也成了別人的……”他雖說的隱晦,荼蘼卻仍是聽懂了。嚴淑妃的兒子,可不正是林垣掣。如今的林垣掣雖依然喚婕妤做姨母,但事實上,二人的關係已與母子並無二致。那就是說,這件事兒極有可能竟與嚴婕妤脫不了幹係。
她想著,不由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雖然從前見得多了,也做過不少,但如此姐妹相殘,還是令她心中一陣發寒:“那……堰王可知此事?”若是林垣掣明知此事,卻還將婕妤視作親母,依賴眷戀,那此人也實在有些過於深沉難測,使人暗暗心驚。
林培之無所謂的揚揚眉:“或者並不之情罷!畢竟這些年下來,知道實情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那個女人可不傻,她既不能生育,那麼姐姐的兒子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荼蘼抿了下唇,便不再言語。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此事既然與她無幹,她又何必多問。她之所想知道的多一些,不過是為了方便她在夾縫之中求生存而已。
她這裏沉吟不語,林培之卻似誤會了,因又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皇兄之所以沒有廢了王皇後,也未曾賜下鴆酒,或者便是因為心傷杜皇後之死與淑妃之死,不想再重蹈覆轍!”
承平帝因誣告一事,憤而賜死杜後,不想杜後死後,一切卻又真相大白。
得知真相的承平帝自是痛悔交集,惱恨之下,他又不加考慮的賜死了嚴淑妃。
但他本是多情念舊之人,一後一妃去後,他又忍不住心生後悔。尤其後悔賜死杜後,這也是為何如今他對林垣馳這般隱忍的原因之一。
而這也正是為何多年之後,王皇後毒害林垣馳未遂,他未下狠手,隻將其幽禁的緣故。
荼蘼將這些事兒一一串聯起來,細細的想了一回。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算明白過來,為何昔時林垣馳幼時,承平帝對他甚是淡漠的緣故。隻因太過歉疚,承平帝反而無法麵對這個兒子,因此麵子上反愈加淡淡的。如今細細想來,從前林垣馳深陷奪嫡的漩渦,幾次受誣卻又每每死裏逃生,這其中隻怕仍是得了承平帝的暗助。
她不由的伸手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隻覺得腦子裏混亂成一團。從前的她,太過於剛愎又自以為是,根本不會往深處想,隻是理所當然、且挖空心思的想著幫他。如今回想起來,當年她即便甚麼也不做,隻怕林垣馳依然能夠登上帝位。
承平帝一生愛過三個女人,一個被人誣陷,由他親自下旨賜死;一個心傷出走,最終卻離奇的嫁給了他的父皇;最後一個,雖然狠毒,但他還是不能忘記他們之間曾有過的甜蜜。
三個女人,為他留下三個兒子,而他卻隻有一個江山。那麼,這座江山究竟該留給誰……
前世,林培之安守南淵島,明白的放棄了這座江山。於是他在再三權衡之後,最終將帝位傳給了林垣馳。今世,林培之偏偏又因為她的關係而摻和了進來……
她悄悄的打量了一下林培之,心中一片混亂。收斂一下心神,她丟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輕聲問道:“京都居,大不易,你如今有何打算?”
林培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無謂道:“皇兄一日不曾過世,這京裏又有誰敢動我,他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早離開了,你不必掛心我!倒是你自己,宮裏絕非善地,皇兄雖有心維護,但若有人存心算計,怕也不能保你十分周全,你也當小心才是!”
他眸光溫淡,凝視她的時候,自有一份深切的關懷,讓她心中不由的一暖。這個男人,很少有正形,多數時候總是以調侃戲謔的神情對她,但她卻時不時的能從他眸中看到真切的關懷。或者,正是因為這份無緣由的關切愛護,使得她心中的那杆天枰總在逐漸向他傾斜。
點點頭,她很想說些甚麼,卻又覺得無話可說,好一會,才莫名的問了一句:“你去過蘇州麼?”之所以問起這個,乃因林培之的母親妙妃本是蘇州人。
林培之怔了一怔,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有一些的錯愕,但很快便答道:“沒有!”
荼蘼原以為他定是去過的,忽然得了一個否定的答案,卻是比他更加愕然:“沒有?”
林培之點頭道:“母妃似不大願意我去,因此她在生之時我便一直沒有去過,等她過世了,更是沒了去的興趣,因此從沒有去過!”
荼蘼了然的頷首。林培之則笑吟吟的看她,麵上神情似笑非笑,若有深意。她注意到他的神色,不覺略感窘迫,隻得辯解道:“我爹娘有意往蘇州養老,因此我才會問起這個,並沒有旁的意思!”話一出口,卻覺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