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加工中心,是後方,是倉庫,隨處都能見到神林先生買了送來的抽象畫或現代派攝影。這些畫,這些攝影,是神林先生眼裏的世界?抑或就是神林先生的眼睛,帶點艨朧,帶點超然,幾多智慧,幾多莫測。叫人覺得,人永遠可以把環境營造得更好,永遠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美好。
加工中心的員工休息室,寬敞得像室內廣場。一圈矮矮的、寬寬的榻榻米沙發,叫人真想躺下來“耍賴”。光腳踩在這裏的地毯上,好——舒服,腳感真——好。神林先生覺得員工一天站著幹活很辛苦,所以鋪上這種地毯讓人光腳(穿襪)走,讓腳放鬆。我在地毯上走過來,走過去,覺得這地毯,真善解人意,恨不得腳趾頭都能張開了,恨不得腳交得竟寬的,好多多地接觸這很愜意,很快感的地毯。
生活質量的提高,永遠是社會整體的——包括消費者,包括員工。
做總統,還是做麵包
人在世上,常常是並不自由的。挨餓的人沒有自由,有好飯吃的人也未見得有自由。我在卡斯美入口處右手的麵包店裏,看著每一種麵包都很想吃,偏偏一會兒朋友們要請我吃日本料理。我真想說,咱別正兒八經吃晚飯了,咱就在這兒買麵包吃。你們大省錢,我也大快活。
但是,初次相見,人家那兒禮儀地把我當回事兒,我能說:我真想在這裏買幾個麵包大啃?
記得我在上海大學畢業後到北京工作,每年回上海老家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著媽媽到淮海路的麵包房去看麵包——那時我從來不說買麵包,隻說看麵包,好像麵包不是食品,而是麵包明星。我實在覺得那些麵包一個個都很好看。總要先看上一遍,再言買。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麵包其實也單調,每年回上海都是那幾種。無非在一個單調的年代就不顯單調。
如今北京的麵包房不少了,可是多家麵包房的麵包大體那麼可數的幾種。我這個麵包愛好者再不會說看麵包,隻說買麵包了——麵包者,幹糧而已。
不不,一種青春激情又在激蕩。我在卡斯美超市又開始一盤一盤地看麵包,追星族似的覺得它們都那麼光彩照人。我數了數麵包明星,一共六十二十品種。這家小小麵包房,有三百個品種的麵包,每天出二十來種,變換花樣。
走進麵包房後邊的製作間。大烤箱是定時的。今晚把揉好的麵團放進去,開好定時器,明天店鋪開張早,麵包自己就烤好了。
我想,過幾天我一定要吃一次卡斯美超市的麵包。
過幾天,我還在築波。再過幾天,我也在築波。然而我怎麼也沒想到,再沒機會來看看麵包明星。人生很多事物,擦身而過了,就再也見不著了。成為又一次的人生難再。
很多的時候,人的願望其實很小,但是很美好。
寫到這裏自己好笑,覺得卡斯美的麵包怎麼就引出哲學的思考?
卡斯美的超市,一律把麵包房設在進門右手處。麵包明星們舉起噴香的、甜美的麵孔迎接客人。誰能拒絕美好?
進門正中處,總是水果櫃台。水果季節感強,新鮮誘人,色澤豔麗,像女性多彩的、季節性很強的時裝。寫到這,我突然想起昨天(12月9日)在電視裏看到記者訪問黑人名模喜歡什麼樣的時裝。名模說:Female,Sex,Fresh(女性的,性感的,新鮮的)。水果除了不Sex,它們確實擁有女性時裝的鮮豔美麗。
而超市本是女人的世界。卡斯美超市明潔通透,貨架身材適中,貨物整齊劃一,好像一行行著裝筆挺的男士,等侯女士的光臨。日本女性嬌小玲瓏,如果照搬美國那種貨物壓至天花板的超市,那真有點店大欺客的壓迫感。安人駕車技術相對差些,卡斯美超市的停車場,叫主婦們容易開車進來,又出門就能拐彎。
消費者的發言權越大,社會越進步,社會越進步,消費者的發言權越大。
消費者,往往希望在最短的時間裏完成購物行為,而且希望把食品買回家後可以盡快地上桌。所以超市裏賣餛飩皮的櫃台。同時放著包裝好的肉餡。賣牛排的貨架,同時放著九克一小包的牛油,相當於喝咖啡的方糖那麼一點。賣火鍋調料的櫃台,還有相關的火鍋,吃火鍋可能需要的各種勺、砸火鍋調料的芝麻用的搗器。
賣蔬菜的櫃台上方,掛著很多紙幅,上邊寫著大大的字:“自然派野菜”。各類菜旁豎著一塊塊小木牌,上邊寫著菜農的名和址:“千葉縣山本”“神奈川角田”“千葉縣鬆本”“神奈川加藤”。一家超市,帶動了多少加藤們、山本們對社會的承擔!
就覺得,超市在引導潮流,創造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