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困死你。”鄰向北也學著言奚的樣子,伸出細小的食指對言奚晃悠了兩下。翹起唇角怪嗔著,卻又美滋滋地跳下床,連鞋也不穿,光著兩隻腳屁顛屁顛的跑回自己的臥室。
擔心鄰子深會睡到半夜的時候殺過來處罰他,他就把門窗鎖的死死的,沒敢睡床,抱著被子枕頭滋溜地鑽到了床底下。
等鄰子深收拾妥當,再回到臥室後,言奚已經睡著了。自己兒子也早就溜回了臥室。他本來還想著讓言奚進浴缸裏泡一泡熱水澡,一看言奚睡的昏天黑地,隻好作罷。
他一個人走進臥室內配套的浴室,打開蓮花噴頭淋浴,想著他剛才是如何親自執起手,把nzt—42的藥片喂給言奚。
如果說,給言奚吃這些藥,動手術消除她的記憶,是把她生埋,那麼他親自在幕後操縱這一切就是忍受一場無止無終的淩遲。
每一次,她用淚眼朦朧的雙眼期期艾艾地望著他,囁喏著說不想吃藥的時候,他的心也在被儈子手一刀一刀淩遲。
她在手術之時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已經消失了,可他沒有失憶,他的這些記憶仍在。
每一夜的同床共枕,他的身心神魂,無時無刻不是活在煎熬之中。
每一夜的肉口體纏綿,他伏在她身上,攀登到極致快口感的那一刻,他都要生生忍住想要嘶吼出她名字的渴望。
每一次午夜夢回,他都冷汗直流的回想自己是否說了不該說的夢話,喊出了她不該提起的名字。
他生怕有朝一日,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讓言奚察覺到什麼,讓他辛苦籌謀出的美好生活,於旦夕之間付之一炬。
她活在痛苦之中,他又何嚐不是?
別以為,這場謊言鑄造的生活隻有言奚一個人痛苦。錯了,大錯特錯。最痛苦的人不是失去言奚的秦少愷,不是活在欺騙中的言奚,而是近乎心力憔悴謀劃這一切的他,他時時刻刻都活在未知的恐懼和折磨裏。
傷害言奚這麼深,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他才是最痛苦的那個!
連澡都洗不下去了,鄰子深痛苦地捂著額頭,手掌粗口暴的啪地一下,將淋雨用的花灑關掉。
光著身子,在浴室裏靜靜矗立了一會兒,他轉身走到浴室的吊櫃旁,從櫃子裏拿出意見潔白的浴袍穿上。
走回床邊,他清明的茶色眸子凝望著言奚的睡顏,原本明亮的眼神逐漸黯沉下去。看了片刻,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覆上她的臉頰,感觸著她肌膚的細膩柔滑。
言奚正在做夢。
睡夢中,她就夢到有人在摸她的臉,那人的手指好涼,指尖還帶著一絲濕潮。她睜大眼睛去看那個人,卻看到了一張有點陌生的,男人的臉。這張臉,很模糊,憑借著大致的臉部輪廓,她認出了是在遊樂場遇到的那個男人。
摸她的男人好像……好像在哭。
因為她很清晰的聽到了聲聲壓抑的抽泣聲,粗噶的嗓音和低啞的氣息是那麼明顯,顯然是是男人的哭聲。
這個男人好奇怪,為什麼要哭呢?
在遊樂場,跟他說話沒多久,他就哭了。
怎麼在夢裏,他也哭呢?
“……唔!”一時沒忍住,鄰子深哭出了聲音,他驚慌的趕緊捂緊嘴,生怕把言奚吵醒了。
他扯過身旁的薄被,一手摟住言奚,另一隻手扯住被子的一角,輕輕把被子蓋在自己和言奚身上,掖好被角,他扭過頭望向窗外。
窗外,夜色正濃。議論金黃的圓月掛在天空當中。
夜還長,等天亮了,這些就過去了。
同一片天空,同樣的時間段,睡不著覺的人,會有很多。
你嚐試過這種感覺嗎?
一個人坐在靠窗戶邊的椅凳上,麵對著淒冷的夜,獨自一人,抑或端著酒杯自斟自飲,抑或聽著哀傷歌曲,從天黑,一直坐到天亮。
自虐般地睜著眼,一遍一遍,無法克製自己回想那些最令自己痛苦的過往。
此時可此,秦少愷也坐在自家窗邊,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
手中捏著電話筒,猶豫了一下,方才抬起手,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電話鍵盤下熟練的摁出一串數字。